“这是在打哑谜？”奥斯蒙动怒前的征兆，与云迪路不同，一张毫无表情的脸就像是用花岗石所雕刻而成，抛却了平常所有的无所谓，钢铁一般的冷凝，单是气息上散发出的压迫感，就足以将胆子小一些的人活活吓晕过去。
    “这样下去，我们双方很难再次合作。”
    云迪路双手交叉在脑后，就此仰起头，看着雕花的房顶。“不是我想要隐瞒什么。”不过到了这个地步，再想让他说什么，显然也不太可能了。
    “说句老实话，能不能和伊维萨合作，对我而言，并没有什么太大区别。”依旧仰望着上方，令人怀疑，云迪路是不是在和头顶上方的空气说话。
    早就觉得银穗草与绝大多数的佣兵团不同，对于其他佣兵都是十分热衷的任务，银穗草隐约抱着可有可无的态度。与其说银穗草依靠各种势力的雇佣来生存，到不如说他们将与雇主之间的契约当成某种遮掩。
    相反，倒是那些佣兵团体唯恐避之不及的事务，银穗草却牵涉过深。眼下就是一个十分明显的例子，至少在历史上还没有那个佣兵团会怂恿一个行省向帝国开战的。
    云迪路在这个时候表明态度，听起来无疑带了几分威胁的味道。可惜的是，他选错了威胁的对象。
    “看来，我们之间至少找到了一个共同点。”对方的话都说的这么明白了，如果奥斯蒙还一味的强调合作的重要性，只会落下风。事实上，表明这个立场，他也并非完全是意气用事说出的气话。
    “凯希，还记得我曾经对你说过的话吗？”奥斯蒙也不管当下的场合，语气也好，态度也好，统统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就像他们两人独处时那样。
    自从那杯喝了一半的咖啡被抢之后，就远远坐在角落中整理情绪的雷契尔，还没能将先前的怒火完全扑灭，就发现这边的情绪不对。不，说是不对，还太客气了一些，这简直就是诡异。一个对着空气说话，一个摆出旁若无人的态度，这一辈子也算参与过无数次的谈判，但雷契尔还真没见过这样的。
    “你说的是那句？”正在这时，凯希接话了。显然这一位的情绪也不怎么稳定，十足的不耐烦。
    这也怪不得凯希，粗略计算一下，奥斯蒙对他说过多少话？将那些没有任何实质意义的废话全部抛开，正经一些的不说一万句，一千句是随便有了，凯希还不认为与他已经到了心有灵犀的地步，立刻就能找出是哪一句来。
    “我说过，希望你退出银穗草。”之前提这件事的时候，场合不算很好，因此也引起凯希不快。但是今天这个场合，眼看是不能不说了。“经过这一次，我也不能再眼睁睁看你继续从事这么危险的职业。”
    佣兵，随时随地都是刀口舔血。长此以往，谁能保证凯希不会再一次勉强自己去做能力范围以外的事？
    凯希不是第一次听到这话，先不说是不是会接受，但至少也算有着一定的心理准备。只是怎么也不会想到，奥斯蒙会在这个场合……当着云迪路的面说出来。
    “佣兵很危险吗？”无法再继续无动于衷，云迪路恢复了正常的坐姿——不过对他来说，正常的坐姿就是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让人万分怀疑他是不是压根就没有长骨头。“据我所知，凯希在这二十年里，什么危险也没有。倒是，跟着你之后……呵呵。”
    被戳中了软肋，奥斯蒙当即哑然。
    “团长。”凯希却是有些听不下去，也看不下去了。“死死抓住一个问题不肯放手，这都不像你了。”
    要不是发生在眼前，谁也不会相信凯希会做这样的事。他对云迪路的敬慕一直都是那样的显眼，如今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断他。
    相对于怔愣的奥斯蒙，云迪路的惊讶也只在最初的一刻出现，随即面色就已经恢复常态。不能说一点儿也不难受，这……大概是早就预料到的吧。
    不是在今天，而是在很早以前，当初的奥斯蒙还是帝国贵族社会的宠儿，当他与前财务大臣康拉德针锋相对的时候，凯希就已经很明确的站在了他的一边。而且，当初凯希还提出如果有需要的话，会请自己出面作证——云迪路想到此处，笑容变得玩味起来。凯希不会不了解出面作证对他意味着什么，可他还是想也不想，就提了出来。
    这，难道还不够证明许多事吗？
    “说实话，我还真不想放过这个问题。”云迪路表现的倒也十分坦诚，哪怕被人说成是不懂宽恕，他也无所谓。“不过，我这个人也很现实，只要最后的结果是好的，其他都可以忘却。”
    “在你看来，只要我能拿下罗比亚全境，就会得到一个好的结果？”一连串的对话综合起来，要得出这个结论似乎并不难。不过要将之说出来，也只有奥斯蒙才能做到如此平静，仿佛中间的过程丝毫不重要，也丝毫不困难，只要他有这个意图，就一定能将整个帝国握在手中。
    旁人或许会惊诧于奥斯蒙这一刻展现出的霸气，可是云迪路却不会，他永远都笑的如此意义不明。也许是相当了解奥斯蒙，清楚他能够轻易做到这一点，也许，他的笑是因为别的理由。
    “我没有骗人的习惯。”云迪路这句话才刚刚出口，立时就引来雷契尔的一阵嘘声，摆明是不信的态度。他也浑然不在意，继续道，“我只能告诉你，这是一种手段，或者说只是手段的一个步骤。奥斯蒙大人也是个聪明人，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什么手段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也只有到了实现的那一刻才能够确定。”
    不得不说，云迪路简直不负责任到了极点。他怂恿旁人去做一件极其危险的事，但是却丝毫也不保证会引发什么后果。
    然而不知为何，奥斯蒙反而觉得这样更好一些。与其听到云迪路天花乱坠一般的吹嘘，他的不负责任，相反还更加令人容易接受。“我会考虑一下。”既然奥斯蒙这般说了，就不单单只是一种应付，他真的会认真考虑，甚至于会开始制定战斗计划。
    云迪路笑意更深，他对这个回答十分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