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总督公事公办的态度，让凯希接受度高了许多。叙述流畅而简洁明了，“墨狼成员的标识很特殊，采用的是烙印的方式。而烙印的位置，正好就在喉咙上。”
    奥斯蒙有几分不解，“标识在喉咙上，不是已经被破坏了吗？”原来，致命的伤口还有这样一层解释——不过，这个认知也只是建立在凯希所说都为实情的基础上。理智一点分析，也不排除凯希故意利用那些伤口编造了几人的身份。
    相当明显的被怀疑感，人之常情来说，应该为之愤怒的。然而凯希只是淡然一笑，严格说起来，在他的脸上找不出任何笑意，只是单纯的做出这个表情而已。也不为自己申辩，只是继续叙述，“凶手选在这个地方攻击，目的应该就是为了破坏标识。”
    奥斯蒙也发觉自己之前的措辞不妥。他总督的职责是一回事，可是就他本人而言，是完全不愿怀疑对方的。暂时也找不到合适的话，在这个时候，还是沉默为好。
    没有来自对方的压力，凯希松了一口气。无论奥斯蒙说什么，他都难以适从。当然了，就是他存在的本身，也会令凯希浑身不自在。不过总算没有其它因素的干扰，就暂且当他不存在吧。
    说句实话，凯希宁可面对的是一团空气。
    “从尸体上留下的伤口来看，凶手算是相当不错的高手。可惜的是，动作还不够纯粹干净，伤口不是全然的完整平滑，有撕裂的迹象。也就是说，凶手在消除标识的过程中，做的不够彻底。”
    再次见面以来，这还是奥斯蒙第一次听见凯希说这么长的话。对此，他更加无奈。一番叙述下来，从头到尾，凯希的语调都没有任何变化。如果说他的声线仿佛湖水，那么一定是一丝波澜都见不到，镜面一般的湖泊。
    从凯希本人的角度，他之前分明被质疑了——即使对方不是故意，可依旧免不了会令人不舒服。但是他本人对此竟像是毫不在意一般，单纯的就事论事，话语中没有任何为自己辩解的成分。
    既然是行省的总督，当然不是无可救药的蠢人。对方没有明确说到的地方，他也明白过来，“你从伤口上看到了标识的残留部分？”
    “不算很明显，用作判断，也足够了。”原本就是竞争对手的标识，不仅是凯希，所有银穗草的成员对此都无比熟识，断无错认的可能。
    奥斯蒙除了点头以外，没有再说话。既然上一次开口，已经起了伤害的作用，事后无论想要怎么弥补，都晚了些。况且，在把这件事解决之前，也没有任何可以用来弥补的空隙。
    对方的反常，让凯希下意识的露出一抹惊诧的神色。当这个人通过翻墙的方式进了他的房间，一直采取的都是极为强硬的态度，甚至都从来没有管他是不是能够接受，以及是不是有所回应。如今他一改初衷，这反而让凯希无法接受。
    别的不说，至少在凯希看来，奥斯蒙实在不适合沉默的样子。
    “至于你所提的第二个问题，我没有回答的权利。”凯希自己都没有注意到，除去正常状态下的冷漠以外，他这一次开口之间，还多了几许生硬在内。
    “为什么？”违背打定的主意，奥斯蒙若不是勉为其难的追问，眼见这话题无法再继续下去了。“你起码要告诉我，银穗草与墨狼之间的竞争关系，是不是造成他们死亡的原因吧？”
    自认这个问题不仅丝毫不过分，而且完全都是情理之中的。最先提出凶杀案与银穗草关系的是，说到底就是凯希本人。然而话才说到一半，他就来个戛然而止，这实在是……有点过分了吧？
    奥斯蒙甚至在怀疑，对方吊胃口的做法，难道是对他先前作为的某种报复？
    听出对方的无可奈何，这似乎让凯希的心情好了些许。不过他还是没有将答案彻底揭露的意图，带着有些故意的模棱两可，“是，也不是。”
    奥斯蒙当场傻眼，这样的回答，说与不说有什么不同？明显就是各自百分之五十的可能，说到底还是需要他自己来判断，甚至是漫无目的的猜测。也幸亏对面的人是凯希，换做旁人，比如说总督府的官员们，怕是早被奥斯蒙骂的狗血淋头了。
    “你就不能给我准确一些的答案？”满肚子的怨气无处发-泄，生平第一次，奥斯蒙彻底体会了什么叫做“憋屈”。
    “我不是不给，而是……不能给。”凯希又强调了一遍。从他的郑重之中能够听出来，不仅是出自报复的心理，就算做法中免不了故意的成分，但更多的理由则是出自旁的原因。
    “你不能的，总有一个人能吧？”奥斯蒙展现出他堪称敏锐的洞察力。即使凯希一次也没有提及“那个人”的存在，然而其影子却是无处不在。甚至可以说，将话题引到那个人的身上，才是凯希一切作为的根本目的。
    银穗草与墨狼之间的纠葛矛盾，不是不能让奥斯蒙知道——假如真的不能，凯希在看了尸体之后，就不会主动来和他搭话。话题只说了一个开头，就在他最感兴趣的地方停止，这原本就是一个由言语而构建的陷阱。
    好吧，奥斯蒙承认自己看穿了对方的目的。可是，他却没有从陷阱中挣脱出的愿望。
    不是将计就计，而是纯粹的……自投罗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