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的寒冬中，有人在温暖的房间里享受假期，有人在刺骨的寒风中奔波劳累。而有人，在空旷的操场边一口接着一口地喝酒。
    “别喝了！”女孩手中的酒被人一把夺走，溅出来的液体和女孩脸上的泪混在一起，在冰冷的空气中几近凝结。
    女孩没有生气，只是缓缓抬头，用渴求的眼神看着站在身边的男孩，“还给我。”
    男孩看到地上东倒西歪的罐子，在冷风的吹动下无助地左右晃动。一扬手，把手中的酒罐扔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完美的三分球。
    女孩没有说话，只低头从身边的包里又翻出了一瓶酒。她的手指已经冻僵，酒精也慢慢起了作用。她只感到浑身的力气都消失不见，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拉开拉环。她又抬头，无助地看向男孩。想把手中的酒递给他，让他帮忙开启。又怕他和刚才一样来个完美三分。停在空中的手就这么在不远不近的地方举着。
    看到心爱的女孩这样，他很心疼。弯腰坐下一把抱住了她。
    “羽城。”他有很多很多话想说，但到嘴边，除了喊她的名字，他说不出任何话来。
    被抱住的那一刹那，周羽城的理性从飘渺的空中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似乎身体才刚刚感知到自己处于怎样的寒冷世界。她开始颤抖，手中的啤酒滑落在地上，缓缓滚动着。
    她也紧紧地回抱着他。
    “王轩，我好冷。”
    他从来没有看到过她如此脆弱的一面。这样的她更让他心疼。
    四百米的操场在这个冬天变得格外空旷。原本应该绿意盎然的草地一片荒芜。红色的塑胶跑道安静地环绕着，接受雪花的洗礼。校园里只有常青树还顽强地伫立。鲜艳的绿色被一层暗淡的灰笼罩。所有的一切都那么地毫无生机。操场边渺小的人儿，还在悠悠地叙述着，倾听着。
    “我妈和我爸在我四岁那年就离婚了。十三年，我爸已经换了好几任妻子了，可是我妈一直独自带着我。我曾经问过她为什么不再婚。她说怕影响我，所以先等我长大。
    去年，有个亲戚给她做媒，她瞒着我去了。半年后，我才知道那个人的存在。他经常找各种借口来找我妈。还每天打电话来。他在追我妈。可是我一点也不喜欢他。”
    “为什么？”
    “太丑了。特别是嘴唇。”
    “。。。。。。。。。。。。。。。。。这也算理由？”
    “我最难以忍受的就是嘴唇丑了。那样亲起来多恶心。。。。。。”
    男孩握着女孩的手温柔地揉搓，偶尔哈几口热气。女孩冻得发紫的手渐渐恢复了血色。
    这样才是正常的她。他有些欣慰，至少她的情绪平静了。还能开玩笑。
    “像我这么完美的嘴唇，可是很少见的。”
    她把视线投向他的嘴唇。才想起以前居然没有仔细观察过他。厚薄适中的嘴唇，完美的唇形，淡红的颜色。怎么可以这么完美。她心里一动。这么完美的嘴唇，口感应该很不错！要是能换给自己多好！
    他被女孩专注的眼神看得心里像有千万根羽毛在挠。肌肉紧绷起来。“你再看。。。。。。我就亲你了。”
    女孩红了脸，目光从男孩的嘴唇缓缓向上移，最后停在了他的眼睛处。她用眼神告诉他，亲吧。
    没有预料到女孩那么“不害臊”，脸红的变成了男孩，他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不能乘人之危。这是他此时此刻心里唯一的想法。
    “你继续说。。。。。。”
    “其实外貌只是其次了。我更不喜欢的，还有他的为人。他都四十岁了，没房没车的，也没有稳定的工作收入。最重要的是，他当初让媒婆做媒的时候，居然指定要做上门女婿！他也太没出息了！”周羽城越说越激动，从心里冒出来的火让身体暖了起来。她把手从王轩手里抽出来。看到他脸上失落的表情和冻僵的手背。她准备放进口袋的手中途折了回来。重新握住他的。这次，换她来温暖他。
    “入赘就是没出息么？”
    “当然！他自己什么都没有。入个有房的他不就不用买了？长成这样还想做小白脸，太不自量力了！
    “其实有些时候我也想过试着去接受他，可是我怎么都做不到。一想到他我就觉得恶心。我厌恶他，从心底里泛出来的厌恶。你能体会么？”
    王轩没有回答，只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告诉她，他懂她。
    “他早上一个电话就把我妈叫到M城去了，那么寒冷的冬天，还要我妈去受苦。赚那么点钱给我妈打麻将都不够用。再说了，他谁阿他，凭什么使唤我妈。
    我妈也说不想去，可还是去了。还要去两天！我好害怕。我不敢一个人待在家里。空荡荡的房间真的让我很恐惧。我不想一个人面对黑暗，我怕。。。。。。。。”
    鼻子一酸，眼泪险些掉落。她抬起头，拼命想让泪水往里流。
    这一切都被他收入眼底。“想哭就哭吧。”
    人在脆弱的时候，最受不了别人的安慰。这些安慰就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泪腺的开关。
    她终于不顾形象地嚎啕大哭起来。
    不记得有多久了，她从来没有对一个人敞开心扉。现在，或许是因为她信任他，或许是环境使然，又或许是酒精的作用。她不再掩藏自己。
    王轩紧紧抱着女孩，任由她眼泪鼻涕都擦在自己身上。
    他的手轻轻拍着女孩的背。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东倒西歪的酒瓶静静地躺在塑胶跑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