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谋略连年离北泽 22 仓促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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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月离诊过脉后,忍冬确定她的身体并无大碍,但或许有事郁结于心导致她面色苍白精神不振。忍冬并不是非常明白师傅与这位姑娘之间的事,但见师傅对她一网情深而她却不为所动的样子,忍不住便想为师傅说些好话。
“姑娘,师傅对你这么好,你能不能……多对他笑笑?”
“你是叫忍冬吧……”见忍冬点头,月离才继续说道,“你对下弦倒是佩服得紧,可是这不代表我会对他心服口服。我们之间的关系不是你能理解的,这趟浑水,你还是别来凑热闹了。”
“可是姑娘,师傅是真的很喜欢你啊,他为你做了很多的事,你不要对他这么冷淡好不好?”
“是,他喜欢我,那又怎样?”被下弦禁锢多时,月离心中早已有了诸多的不满,此刻在忍冬的挑拨之下终于忍不住冷笑,“他喜欢我,所以我就必须喜欢他吗?忍冬,感情不是做买卖,你喜欢对方,但对方不一定就得喜欢你。你太小了,还不懂,也别再多问了,你不会明白的。”
“我……”
忍冬下意识地想要反驳,然而话语只在舌尖绕了个圈,最后还是不得不承认她的话没错,自己的确不懂得那么多。
沮丧地耷拉下肩膀,忍冬失望地退出药房,才走几步,脑后一疼,眼前一黑,被人敲晕过去。
外面忽然发出重物落地的沉闷声响,月离吃了一惊,起身走向房门。她还没走近,帘子已被人掀开,眨眼间就落入了一个自己思念到想要哭泣的怀抱中。她颤抖着抚上他的肩,语音哽咽。
“鸩影……真的是你吗?”
他却不言不语,只紧紧地像要把她揉进自己身体里一样用力抱着她。张扬的红发埋在她的颈窝,她看不见他的脸,只能感觉到他茫然无措的心情通过肩头的颤动一点点传到她心里,叫她莫名地慌了神。
“鸩影,怎么了?到底出了什么……唔……”
未及出口的话语被他的唇狠狠封住。
疯狂、绝望、痛苦……
那些杂乱的情绪透过这炙热的亲吻传递给她,令她心疼得厉害。她迷惘地眨眨眼,正对上他痛楚异常的眸,清晰可见的沉重了悟让她心惊胆颤。她受不住他如此近的凝视,缓缓地闭上眼,温顺地承受他的恐惧。
良久,唇分。
他的头抵着她的额,急促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面上,痒痒地拂动她轻如蝉翼的睫毛。她的手放在他胸前,软软的,欲语还休。暧昧的因子萦绕在二人左右,甜蜜温馨,仿佛刚才的激狂只是场错觉。
可惜不是,他的眼中还有星星点点的苦涩存在,说出口的话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坚定。他平静地开口,道:“为我行冠礼。”
男子二十,加冠为礼,以示成人,此后方有资格参与操办祭祀等宗族大事。然而皇族世家的男子大多是提早加冠,以便尽早分担国事,梓修便是在十五岁行的冠礼。可鸩影现在还未及十五,月族已灭,他也不必操心祭祀之事,怎会想起提前行冠礼?
“怎么突然想起这事?”月离疑惑地问道。
“为我行礼……你的及笄礼是新月他们帮忙办的,我希望我的冠礼是由你亲手来做。”鸩影贴着她的脸颊,低低的,和她咬着耳朵。“不是别人,只是你。”
魅惑的低语摄去了月离的心魂,明明还有很多事要问、很多话想说,但鸩影这般轻声数言后,她也只能顺从地接过他微笑着递来的木梳,为他梳发加冠。他专注眼神下压制着的情绪令她隐隐地感到了恐慌,却怯懦地不敢追问缘由,只怕答案是她所不能承受的。于是,沉默抚弄着他艳色长发,静默无语。
灵巧的十指在发间穿梭,柔柔地舒缓着紧绷的弦,鸩影微眯着眼,放松地享受着。
此刻的舒心独属于我俩,我的心意做不得假,你的温婉楚楚动人,真好。
他的唇边浮起浅浅涟漪,竟是酸楚不堪的苦涩。
月离放下梳子,故作欢喜地用笑语打破难堪的沉默。
“别人行冠礼都要先选好日子细细准备一番,你倒好,非得让我现在给你加冠,能做到这个程度已算不错了,可不许嫌弃。”她起身,去拿下弦为她备下的平日用来梳妆的镜盒。“你等等,我去拿镜子来,你且看看何意不。”
“不用,只是一个形式而已,我并不在意。只要是你做的,什么都好。”他拉住她,拥她入怀,双手捧起她小巧的脸,深情对视。“如此我便是成年了,能有所担当了,你现在可以告诉我,我们月族世代守护的圣物火齐珠究竟是用来镇压什么东西。”
“没有镇压什么啊,只是传说神凤居住在那珠子里,为了凤翔的安宁,所以我们才要守着它啦,你别想太多了。”
月离一惊,下意识地就想转头。鸩影不许,他定住她的头,直直地望进她眸光闪烁的眼睛里。
“我说的就是神凤,那是用来抑制他的戾气的,对不对?传说初代因爱而创束神咒,但事实却是为防神凤大开杀戒,她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她从没爱过他,可那束神咒却将他们绑在一起,无论转生几次,她都注定要与他纠缠在一起,不得解脱。月离,所谓的月族之血、记忆传承,指的其实就是初代吧。你是她今生的转世,而我……六年前濒死那刻曾有人在我脑海中述说,以身体为代价赐予我保护你的力量,然后代替他来爱你。”
鸩影轻笑一声,手指摩挲着月离滑润面颊,用指腹来感受她的惶惑难安。
“爱你,那本就是藏在我心底最深沉的愿望,所以不假思索,我答应了,于是从那时起他便进入了我体内。对不起,我到今天才知道这些,面对承载有他的灵识的我,你一定很难受吧,毕竟你是那么的恨他拘禁了你的永生永世。你也恨着我吧,因为,是我把他从那火齐珠的咒缚中解放出来,是我的错!”
“不,我不恨他,那已经不知是多少个轮回之前的事了,再深的恨也该过了时效。”月离捂住他的嘴,不让他说出更多自我憎恶的话来。“鸩影,你不是他,我怎么会恨你?”
“我是他!”低低地嘶吼,宛如困兽,他的脸上清和不复。“如果你没有和他达成某种协议,江鸩影早就该消失了!这多得的年月是你拼死换来的!你不希望他复活,所以背负着火咒、用你的命来延续我的命,可我什么都不知道,居然还把逆尘剑给带了回来。那是他打造的剑,有着他的魔力,我若长期接触必将受其影响,完全地被他取代。你勉强自己施法封印了逆尘,消除了上面的魔力,却累得自己触发火咒,吐血不止。月离,你这样做叫我情何以堪!”
“鸩影,你别这样……鸩影,你看着我……”月离慌了,急急地向他解释道,“鸩影你不要难过,听我说,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不能看他毁了你,但那时不由着他出手我们全都得死掉,可我不要你死。他不是一直在等待我的转世吗?我便威胁他,只要他胆敢占据你的身体我就立刻自尽,让他继续枯耗百年来等候。他受不得那份寂寥,只能答应我的要求,但又气不过我对你的偏爱,才对我下了火咒。每月咒发之时,他盼我熬不住灼烧向他低头,可我怎么能任你被他吞食,就这么一年年地熬过去了。从前我是初代月巫时既然可以创下束神咒来对付他,现在他又怎么奈何得了我?”
“不要哄我了,你受不住的……”鸩影吻着她的手,魅惑地呢喃。“让他吃了我吧,这样你就不会再痛苦了。来,告诉我,我该怎么唤他出来。”
月离猛地抽回手,瞪大了眼睛。
“我做不到!鸩影,我爱你,我怎么可以送你去死!”
“我也一样啊,我怎么舍得看你死,可是这么下去你只有……俞瑶说了,她的血是解不了神凤下的火咒的,你告诉我,我究竟该怎么做?”鸩影痛苦地揪住了头发,“我已经快要分不清对你的这份痴狂是属于我的还是他的了,你要我怎么办?”
是她?是俞瑶用水遁带你出来的?是她告诉你传说的真相的?
月离握住鸩影的手,与他十指交握,想要出声安慰,但面对他几近崩溃的面容,却再说不出一句善意的谎言,只能坦诚对待。
“因为有着同样的执念,你和神凤的融合本该是天衣无缝的,可我私心里不愿意你成为狂暴的魔王,所以才会和他作出那样的约定。害你今日如此难过,都是我的错……”
月离抬手梳理他的发,试图平息他的无措。
鸩影忽然抬头,握住她的肩膀。“火齐珠!初代曾用它来压制神凤,现在呢?现在也可以的,对吗?”
“鸩影,你不会是想……”月离脸色大变,“你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想法?”
“可以的,是不是?”无视她的慌乱,他执意摇晃着她的肩,一心只想要确定答案。
“是可以,但是鸩影,你不能碰那珠子,不然你会……”
“我怎么样都没关系,只要你能好好活着就行。”鸩影竖起一指,止住了月离急切的劝阻,低头锁住他纤柔的娇躯。“你已及笄,我也加过冠了,等我回来我们便可成婚。你不想再踏入凤翔那就在这儿等我,放心吧,我会为了你平安回来,所以你什么都不用多想,乖乖地等着我回来,好吗?”
一个轻如蝶翼的亲吻从唇上擦过,月离再想开口眼前却已没了那抹炙热狂妄的火焰。
掀起犹在颤动的门帘,四下张望,门边还躺着昏迷的忍冬,独不见了让她忧心不已的那人。短短一瞬之间,鸩影已消失了踪迹。
月离脚下一软,跌坐在地。
鸩影,你知道你要做什么吗?你是依靠和他的契约存活的,如果用那火齐珠将他完全封住,你是不可能再在世上活着的。明知你是拿自己的命去赌,你要我怎么安心等你?难道天意真的不可违吗?我花费了六年的时间来阻止你与他的融合,结果却反而促使你下定决心去寻那火齐珠。原来不管怎么努力地去修改前因,那些写好的后果注定不能改变了,可笑我还费尽心血地想去更改我们之间的结局,到头来仍不过是片徒劳,再怎么不甘心,也只能接受……
苦笑出声,有泪夺眶而出,倦怠的疲惫包围身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