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杨，我辞职了，七点的飞机。
    这是我在新年早晨收到的第一条短信。将联系人为“大姐”的短信删掉，算算时间，大概三小时，提前向机场走去。
    “怎么就辞职了，母亲还指望你多挣钱给她养老呢。”我调笑道。
    “不小心和上司顶撞了两句。”清逸双手抱胸，没有多余的表情。
    “你？顶撞？”我不可置信地放下咖啡，奇怪地打量她。
    我父母做的唯一正确的事，就是将母亲还算得上眼的容貌和父亲事不关己的性格毫无保留地遗传给我与大姐。
    而如今大姐的顶撞之事似乎超出了我之前对其本身的所有了解。
    “有问题？”她眯眼。
    “是有问题，”我点头，“谁有幸让你去顶撞？”
    她没说话。
    “看吧。”我抽出一张名片放在桌上，含笑着双手环抱胸前。
    清逸瞧了一眼，好笑地看着我：“清杨，如此忠心之人世间难得，此时不答应，怕是得等到失去后再扼腕痛惜了。”
    话倒说得一本正经。
    我瞥她一眼：“你认为给了财富就表忠心了？不过是想将我绑在身边罢了。”
    “这不正合你意？”
    她的话一语双关，我竟有些不知所措，干笑两声，眼神飘向窗外。
    “况且，为了找你，他应该也费了些精力。”
    我一惊，转过头，目光正巧撞见她微笑的眼。
    我气极：“你为何要告诉他？”
    她倒悠然得很，啜口咖啡不紧不慢地开口：“因为你是我弟弟。”
    我狠瞪她许久，最后突然反笑。清逸放下咖啡，扬扬眉。
    “他给了你多少钱，事成后我们平分怎样。”我笑得开心，手还不自觉地拍着桌子。
    她明显不为所动，拿起咖啡又轻啄一口。
    “事成？要是你清杨能让事成，全部给你我也不心疼。”
    “我倒还真不想为了点财富出卖自己的心。”我不上当，还无所谓地耸耸肩。
    清逸无奈笑笑：“清杨，我真拿你没办法。”
    我也笑：“等有办法再拿就迟了。”
    在咖啡馆，我第一次见她笑得这么开心，不见丝毫往日的不可一世。
    母亲坐在电视机前不知又给哪位邻居的孙儿孙女织毛衣，听见开锁声头也不抬一下地喋喋不休，“清杨回来了，明天张婶的孙子满月，今天我去看了那孩子，长得真水灵，唉，你这孩子什么时候才能让我抱上孙子……”
    我摇摇头，瞪一眼扬唇暗笑的清逸。
    我应该问问母亲，她什么时候去管管今年已满三十二岁的清逸？
    “妈，我回来了。”清逸开口，将刚买的按摩具放在沙发上。母亲一愣，淡淡道：“回来了，怎么没说一声。”接着低下头继续织毛衣。
    我知道，如此淡然的反应不仅仅因为母亲的腐朽思想，更多的是源于她们曾经为我的错举各持一方而产生的隔阂。
    当年我向了母亲一方，清逸也无多言，冷眼看我被自己亲手作贱过的‘错举’终日折磨，心麻痹后也曾庆幸选对了路，这样至少比母亲一直怀恨在心整日冷脸要好。
    如今渐渐明白，当初的选择不过只是表面，看似和睦的家庭，看似无碍的我……到头来，都只是看似。
    也好，亲手作贱就应作贱到底，肖清杨做事一向不会半途而废。
    “清杨，我相信他。”清逸走在街上突然靠近我。
    我一惊，笑了笑：“因为你前世与你亲弟是情敌，所以这回……”
    未等那句“恰好可以陷害”出口，突然发现不对，急用手捂住唇，清逸用奇怪地眼神看着我。
    “所以这回不巧又做了同志之姐？”
    她捧腹大笑，我无力捶头。
    这张嘴，不知引发了多少祸患。
    但无论如何，还是觉得心里似乎少了些许孤寂，至少有人能够真心关心我的生死，真心关注我是否会为爱而迷惘……
    因为这样，至少，比没有好……
    清逸这次归来，性情变了不少。有一日，我笑问她：“清逸小姐常年冰山，近日到底因谁而化？”
    她一脸无奈：“小弟若是还想让我变回原样，姐姐我倒是乐意。”
    “不敢不敢……”
    她笑笑，及腰的棕色卷发柔柔散开，模样甚是迷人。
    我对她开玩笑：“来世有空，我两互换如何？”
    她摇头：“你的真爱依旧归你，不属于我的终究不属于。”
    我笑：“你何时变得如此多愁善感？”
    她无言。
    新年期间，公司愈加冷清，我也有理由安坐于椅间做自己的事。
    秦修正看文件，有时趁我不备从后方窥视我，却又因我本能的奇异的举动而忍不住笑出。
    我常以不服气的眼光回看他，又不知哪里得罪了他，走近便是一阵吻。
    我已经习惯，殊不知这样的习惯常加着一种甜蜜。自己会以为是错觉，最终以“工作无聊，有人在多了点乐趣”的借口搪塞过去。
    日子算是平淡。我仰头长叹，时间啊，就这样平淡地流逝吧。
    可它偏偏不理会我。
    一日，秦修递给我张电影票，富有深意地说：“最新的欧美动作片。”
    我笑笑，便宜，为何不捡？
    只是当我坐在电影院的最后一排时，我眼角微微抽动了下。
    他搂住我说：“清杨，靠在我怀里一辈子吧。”
    我说：“好啊，不过不要让我爱上你。”
    他搂紧我：“让我爱你就够了。”
    让我……爱你就够了……
    秦修，我发誓，若我再因情话爱上你……这辈子，我不再做肖清杨……
    时间过得漫长，我似乎懂了点什么，人与人之间总有着微妙的关系，它只为你而改变……
    人啊，终究还是因自己改变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