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日暮，池月也未开口说一句话，鸣垣问他：“想通了么？”
    池月眼神木然：“想通什么？”
    鸣垣走到他身边，抚弄他的发丝，五指成梳：“我只是觉得，不管我们如何反对，你都会去救公孙复。白从希望我能劝服你，但我知道，没有用。”
    池月望着窗外渐渐暗下的天际：“既是无用，为何还说？”
    “为人父母，无论对错。”鸣垣明显感觉池月微微一颤，“其实我想说的，是这个。白从似乎知道什么，而我，什么也不知道。”
    池月蓦然起身，侧脸好似盈着笑：“陈年旧事，无须再提。我只是感叹公孙止的良苦用心，慈父败儿。他行事不慎，却要父亲背上一个公孙府。”
    鸣垣也无顺着问下去，而是换了方向：“你是如何入的长绝楼？你说过，与沧云子十数载相伴……”
    “过程很无趣，还是不知道的好。”池月打断鸣垣的问话，静静阖上双目。
    “是无趣，还是你不想面对？”鸣垣握起他几乎僵硬的手，“池月，你的事，我想知道。我不想你有事的时候，我却像一个傻瓜一样，一无所知。”
    “除了这一件，其他的，我都可以告诉你。”池月望着鸣垣的眼睛，如是月光散着几许清辉，感觉一丝安定，莫名道，“傻，也许是好事。”
    鸣垣见他心情低落，亦不忍心触及，言归正传：“你若想救公孙复，完全不必自己出手。我、白从、长绝七刃，都可以为你办到。月，要学会保护自己。”
    感觉心底有暖流沉缓溢出，他对自己果真没有半分勉强。听着如此温柔的声线，池月终是勾起一抹浅浅笑意：“保护自己，我知道。可是，他们既然敢命公孙止杀我，定然已预算好一切，且有万全之策。若我不现身，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杀人灭口，亦有可能。”
    看见他笑，鸣垣宽心许多：“凡事须谨慎，这事必先从长计议。如果你一定要亲自前去，更要小心部署。”
    池月从未见过鸣垣这般认真，不禁笑道：“听你这话，好像我一定会出事。”
    鸣垣见他口无遮拦，转眼间夜色已临，想起一件事：“一天没吃东西，当是饿了。我去拿点东西来，你在房里等着。”目色有意沉下，“不许轻举妄动。”
    池月含笑点头：“明白。”
    初秋时暮，夜风微暖。池月倚窗自语：“师父，现在的我不仅仅是想把鸣垣留在长绝楼，更希望他留在我身边，初衷已不似当初，也不知是对、是错？您要我保他无虞，我是否做得太多，过犹不及？但，已经放不下了，不是么？”
    池月相信沧云子的初衷，是要他留下鸣垣，把他当作能够抗衡颜书的潜在筹码。是利用，而非彼此之间……想到这里，池月淡然一笑。
    沉思时，耳畔掠过枝叶击打之声，并非寻常的清风拂叶。池月猛然转头看去，竟见一袭黑影自庭前掠过！
    “谁！”池月厉声一问，提剑踏出，却见一个夜行客停在墙边不动。然而，池月一迈步，那人又朝某处奔去，像是有意引之。
    池月觉此人可疑，且在白从安置的守备下，如入无人之境，有必要跟上查探。
    可池月追逐片刻，便觉此人身法不差，能几次避过擒拿，绝非等闲之辈。正当池月想要一举将其擒获，却见其闪身不见，而此时，池月所在之地，竟是关押公孙止的小院。
    眼角见黑影飘忽，池月一跃而去，惊见在房前守卫的长绝门人倒地，铁锁裂成两块，即刻闯入，发现那夜行客正高举长剑，欲刺向公孙止！
    池月指间弹出内息，击落那人兵器，见手脚被绑的公孙止奋力爬向安全处，目视夜行客问他：“公孙前辈，这位就是你说的‘他们’？”
    公孙止颤颤巍巍：“是……就是他们。”
    池月剑指夜行客：“他杀不了我，你就要杀了他？”
    夜行客忽然开口：“此人已无用，何必留存于世！”
    公孙止声色颤抖道：“我死了没关系，放了我儿子，求你放了我儿子！”
    见池月站到公孙止前边，夜行客笑道：“他要杀你，你居然还护着他？长绝楼的楼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情有义？依敝人之见，还是心狠一些为好。”
    池月不理会他的胡言乱语：“若要杀我，阁下何不自己动手？让不自量力的人来，自然是一败涂地。现在，我池月的命就在这里，有本事，就来拿！”
    夜行客仰天长笑，突然转身：“想救公孙复，随我来！否则，他活不到明天！”
    池月侧目看着公孙止的恳切眼神，心里想着鸣垣的话，只是一瞬犹豫，夜行客已跃入夜色。别无他法，池月随即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