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池中物  第三十六章 双目皆盲(一)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19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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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夜为何无人点灯?”池月揉搓僵硬的肩膀,望向四周的一片漆黑。料想此夜无月,连房门外的灯火也无,想必是侍者忘了。
    有人推门进来,池月只觉眼皮上有些暖意,像是晒到太阳一般。池月刚想下床点灯,便听闻熟悉的声音:“阿月,你今日总算没有睡到午后,看来天沸是有几分本事。”
    白从向来不会扰他安眠,尤其是深夜时分,更不会像某人那般无所顾忌,随意出入楼主卧房。池月心底一凉,听见开窗的声音,感觉温暖洒在屋里,可是……他所见的仍是满目漆黑。
    见池月没有说话,神色漠然,白从以为他倦意未消:“看来你有些累,本想说你待在屋里好几日,理当带你出去晒晒太阳。但见你身体未大好,还是罢了。”
    池月垂目不语,不知白从站在何处,只怕一不留神,便被他察觉真相。双拳攥着,池月努力用如常的语气说道:“嗯,待天沸把我的病治好,就出去走一走。”
    “阿月,对不起。”白从缓缓走近,见池月垂着头,认为他在为自身的状况而感到担忧,不禁自责道,“若不是我自作聪明带回那个药,你也不必……”话音忽然停住,他没有再说下去。
    “不必什么?”池月心底慌乱不已,就怕白从发现他的眼睛……昏死之前的记忆有些模糊,只知服了丹药,周身经脉便一阵翻腾,如是刀割的疼痛致使不省人事。白从道歉的事,应该就是这个。
    想到池月对自身的真实状况一无所知,白从也不愿多言,生怕他徒生忧虑,使身体生出其他变故。“没什么。”
    池月感觉白从在隐瞒什么,想着若换作鸣垣,定然不会瞒他。此刻,白从就立在床榻边上,一只手已轻抚上他的肩。池月如受电击,忽而一颤。
    白从发觉池月有些异样,便问他:“怎么了?“
    池月赶忙把身子一仰,飞快钻回被窝:“我累了,想再睡一会儿。”
    白从的脚步声走出两步,又折返回来,轻拍床沿:“要睡,也得先把药喝了。”
    心口一顿,池月连连摇头,急急忙忙翻身转到床榻里边,两眼空空洞洞,不知看着什么。声色颤抖道:“师兄,你放桌上吧,我稍后会喝。”
    白从从不迫他,此时因为愧疚,更不敢与他多说半句,把药碗放回桌上,轻声道:“你先睡一会儿。若是药凉了,记得让人拿去热一热。我……先走了。”
    待白从离开房间,池月方才从被子里探出那双眼睛。他蓦地坐起,双手在眼前交错摇晃,果真是见不得意思光影。阳光分明耀在他身上,可惜,除了暖意,再无其他。
    “不会的。肯定是我睡得太久,眼睛一时还适应不过来。”池月不断安慰自己,却是一分用处也无。“一定是床帐挡着光了!”池月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翻身下床,匆忙间扭了脚踝,身体一歪,跌在一人怀里。
    “小心。”略带磁性的嗓音,并不似以往华丽。
    池月一下子从他身上弹开,重重跌在地上,手背更是磕到榻前的垫脚木:“鸣垣?你怎么在这里?师兄明明关了门……”
    鸣垣扶他起身:“我一直在房里,只是见白从来,稍稍躲起片刻。”见他全然失措的样子,不由心疼。
    池月攀着他的手臂,眼眸依旧晶莹明澈,却是如同死物一般,定在眼中。一口气哽喉间,勉强问他:“你都看见了?”
    鸣垣宽大的手掌覆在他手背上:“是。你不用担心,刚才你演的很好,白从完全没怀疑你的眼睛。”
    池月的心如遭重击,瞬间爆发:“谁说我看不见!我可以!”
    “你想让所有人都听见吗!”鸣垣紧紧扣住他的肩,低沉着声音,“其他人,迟早会知道。用不了多久,天沸和五位长老就会来看你……”
    “帮我拦住他们!”池月语气坚决,身体的力量却在渐渐瓦解。他松开鸣垣,涩然笑着,“你在长绝楼,算是什么?岂能拦得住?呵呵,你告诉我,我的眼睛,到底什么了?”
    鸣垣把手护在池月身边,以便他随时能扶着,遂将天沸的断言全数道出,果真无半点隐瞒:“现时只是身体有些异状,待你的毒解了,自然就能复明。”
    池月神色颓然:“七叶鬼灯?我听师父说过,无药可解。就算你们把我送到那个颜书身边,他也未必有解药。鸣垣,帮我拿纸笔来。”
    鸣垣站在原地不动:“你要做什么?”
    池月的笑与风一样轻,如若无物:“我要把楼主之位传给白从。”
    鸣垣走到他面前,擒了他的手:“他不会要的。你这样做,只会令他再冒险闯一次王宫。”
    “如果是你,阻止他,应该不难。”池月仰头“看”他,大概是恰好的角度。
    鸣垣故意让笑声在他耳畔溢出:“我为什么要阻他?”
    池月顷刻冷静,一字一句道:“若你肯帮我,我就……让你做想做的事。”
    鸣垣心底一震,凝视这双熟悉而又空洞的眼睛,甚至看穿那湾湖水的平静。猛地揽过池月的腰肢,埋首在他肩窝:“此话可当真?”
    池月感受肩上的灼热是毫无感情,冷笑道:“如果你和颜书的目的一样,倒不如跟你做,还能保长绝楼无虞。”
    鸣垣剥开他……却感觉不到他的……如他的眼睛一样,是死物。鸣垣突然扼住他的咽喉,狠狠道:“你把我当作什么了?一件工具?别忘了我是谁!我万俟鸣垣绝不会为了一副身体,让自己沦为工具!”
    池月难以喘息,勉强挤出一句话。不知为何,只想对他说。但愿他听了就离开,不要再回来。“不想要就算了,国君一定很高兴。”
    “池月!”鸣垣怒吼着,将池月推倒在床,甩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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