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水调歌头 Part 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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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过得很平静,夏非并没有完全从我的生活中消失,季平休学半年后又开始上学了,不过变成了夏非的学弟,时不时在我耳边唠叨夏非很出名啊,在女生之中很有人气啊,女朋友苏默家里面背景不俗啊,或者还没毕业就创建了自己的公司是学校的楷模啊什么的,久而久之我就习惯了,他有他的生活,而我,也渐渐习惯了我在季家的地位。
季先生有好几位兄弟,分别执掌几大家族产业,平时不怎么联系,听说只有开年度股东大会才能看到。
闲着没事,我自己根据市面上的主流技术测试规范摸索出一套自主研发的软件测试程序,向季先生提交技术分析报告后他拨了一个团队给我。
俗话说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我这个生活在都市丛林的人竟然比隐居山中的古人都更不知年岁,眨眼间,已到了岁末年关。
由于地处南方,这座城市也未感到多么深的寒意,我每天准点上下班,周末基本上也不出门在家里写程序,硬件的技术调试毕竟跟软体不同,没有硬件工程师在身边遇到问题基本上我就束手无策了。
周末在工作室蹲了一上午,中午穿着家居服下楼去餐厅用餐,听见季平和季夫人在说话,似乎是在说我,我本能在门口停下脚步。
“平平啊,阿明这样身体会不会吃不消?这两个月都没看他出过门。”
“呵呵,妈,您就不用担心了。他现在每天出门上班已经正常得不得了了。您是不知道,刚认识他那会儿,他就是个标准的宅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比大家闺秀还大家闺秀。”
“哟哟,什么宅男,妈听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的话。”
“宅男俗称家里蹲,就是每天蹲在家里打游戏,上网,看动漫,收集各类手办画集,沉默寡言,社交基本为零等等,我也不是很了解,反正他基本上就这么过日子的。”
“听你这么说,那根本还是个孩子嘛,三十几岁的男人没有社交圈那不是开玩笑吗?”
“得,妈,您可别拿要求我的那套去要求他。阿明这样就好了,您看他多听您和爸的话,您找个儿媳妇估计都没他这么听话。”
“臭小子,你这样,阿明不是我们家的儿媳,是什么?”
“嘻嘻,妈,您要这么说我是没什么意见。不过阿明一定会反驳说是女婿。对不对,阿明?”
我尴尬咳嗽一声走进餐厅,叫了一声“阿姨。”
季夫人慈祥看着我,“刚才我还和平平说呢,你周末不出门走走成天呆在家里怎么行,也不知道季平的爸爸到底给了你什么工作,忙成这样。”
季平拉了我在餐桌旁坐下,我笑着说:“阿姨您操心了。其实也不怎么忙,只是手上有案子,不一口气弄完总那么吊着也不好。您和阿平要是觉得闷,那我下午陪你们出去走走。”
季平开口要拒绝,季夫人打断他,笑道:“那好,下午陪阿姨去买东西办年货。快过年了,平平的叔叔们也要回来过年,中国人嘛,过年当然要团圆。”
季平冲我做个鬼脸,说:“没办法,爸妈是传统家庭出生,爷爷奶奶不在了,我爸是家中老大,团圆自然就在我家了。”
我笑,伸手揉乱他的头发。
下午吃过饭,季平拉着我猴子似的蹦跳着钻进车,沈新那件事之后他很是消沉了一阵,不过出门旅行半年后各种郁闷就都烟消云散了。
毕竟是男孩子没必要纠结那么多。
季夫人带着我们先到一位驻中国的意大利服装设计师那里定制了五套西装,然后才开车到商场。
季平不喜欢死板的名牌西装,被季夫人压着定制了一套,之后一直翘着嘴巴说要变成小老头了~
到商场之后季夫人挎着篮子各处采购,我在一旁推购物车,季平坐在购物车里当指挥员。
买了很多东西,商场人山人海,到处张灯结彩的,室内温度即便是空调也压不住,结完帐出来,我满头大汗,季平也累得趴在我腿上不肯再动,而季夫人则还兴致昂扬地往楼上走说要买些家中的装饰物,我把东西堆在季平身边叮嘱他看紧后跟上去。
扶着季夫人,为她挡住扶梯上上上下下的人,我开玩笑说:“阿姨,这些事情交给下人不是更好吗?您看您这样多累。”
季夫人拍拍我的手,说:“购物是女人的乐趣,而且,你看,要提着这么多东西在这么大的商场里来来回回走好多次,也是锻炼身体的一种方式,你说对不对?”
我环视一圈偌大的商场,再看看季夫人的精神状态,不得不赞同点头。
进入年货区,入眼的全部是大红,红色的中国结,灯笼,窗花,春联等等看得人眼花缭乱。
我好几次差点把货堆弄倒,季夫人推我出来,“你到门口等我,这点弄西累不着我。”
到门口的休息凳上坐下来,掏出兜里被挤得有些变形的烟盒,点燃一支烟。
身边陆陆续续有人经过,无不大包小包有说有笑。
我的烟瘾有些大了,不过一般不当着季家人抽,虽说他们对我还不错,不过该忌讳的还是得忌讳。
看着白色烟雾自眼前消散,坐在人来人往的走廊里,我没有刻意隐藏自己脸上的落寞。
也许是年纪的原因,最近有事没事就容易想起过去的事情,也没有特别去想,只是有时上班路上,等红灯的时候,看到路口匆匆而过的身影,总会想起一些熟悉的人和事,有的只是一些片段,有的只是一个眼神,或者一个侧影。
每当此时我就无比深刻的感觉到岁月从我身边带走了什么,而我至今仍旧昂着首不肯正视此时正从身边流走的。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想自己的这种状态。
站在人流之中,身边没有一个人,无数的光影,无数的声音从身边飘走,耳边回荡着远方传来的歌声,遥远模糊,却让我驻足停留不肯前进一步。
后来我告诉自己,这叫做孤独,是一种用叫做岁月的刻刀一天一天,一月一月,一年一年刻出来的抽象艺术品。
尤其是和季平在一起之后,他的喧嚣映衬着我的沉默和无言。
有时候在花园,看着他不安分的身影,我会无法制止的感觉恐惧,对远离他的世界,远离正常人的世界的自己感到恐惧。
我一遍又一遍问我自己,这就是我?这就是活了三十三年的我?
一无所有,一无所成。
茕茕孓立,形影相吊。
手指传来一阵灼烧的疼痛,我低头,看到手里的烟已经燃尽,扭头扔烟头的时候,看见只见过一面的夏非的女朋友苏默推着一辆轮椅从不远处的玻璃门外经过。
第一眼我并没有认出他。
因为变化实在太大,我根本没来得及反应,但是离玻璃门最后一步的时候他扭过头来看到我。
我看到他的眼睛,他也看到了我的。
我想这个残酷的世界唯一没有从我这里拿走他的东西的就只有这双眼睛了。
它们清澈到空洞无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