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如梦令 Part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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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店的装修在与设计工作室多次接触后开始动工,不觉间过了两月,父亲的死留在心底的阴郁与沉重得以被繁琐乏味的日常事务取代,九月初时我到广州确认定制的餐具样品。
南方的天气到了这时仍感觉不到季节的转变,日头毒辣,空气闷热,走出地铁站也几乎感觉不到风,我在路边点燃烟正打算招手打车,背后突然一阵急唤。
“孟云州,孟,孟云州,孟云州!”
我迷惑回头,惊讶看到一身狼狈的林昭推开人群急急忙忙追上来,头发油腻,身上是皱巴巴的西装领带,肩上搭一个老式牛皮公文包,我一时无法反应过来,和家里几乎不怎么联系,所以并不知道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林昭跑到面前弯腰大口喘息,还笑着说:“看到背影实在是太像你了,就试着追过来,没想到真的是,真是太巧了。”
我笑了笑,看他全身上下狼狈不堪,至少坐了两天车,便问:“你怎么到广州来了?”
“哦,市里有个新的投资项目,我到这里来投标的,你呢,我记得你不是在深圳吗?”林昭一边缓气一边把身上的衣服拉扯整齐。
“到这里来有点事,怎么样,找到住的地方没有?”
“哦,已经定了酒店,打车过去就行了,你呢,到哪里?”
我问了他的地名,正好与那家餐具制作作坊在同一个方向,便叫了车与他一起过去。
林昭显得很兴奋,坐上车之后掏出电话来给小妹打电话,告诉她在火车站门口碰到我,不用再特地赶往深圳去找我了,说完之后把电话递给我说小妹要和我说话。
我接了电话问小妹近期状况,家里母亲的身体健康,小妹说一切顺利,结束电话之前还是那句不要怨恨爸妈的话。
也许是感情过于内敛,以致于身边绝大部分人都不懂得其实我早已放弃那些所谓的爱恨,每个人都把我的沉默当成是无言的抱怨,却不知我并不是那么斤斤计较的人,人生有限,怎可用在这许多虚妄的情感之上。
到达林昭的酒店后他一定要拉着我把晚饭吃了再走。
对他的热心过度我实在不怎么好拒绝,况且他初来此地,做为大舅子,我也不能一句话不说就把人扔进酒店不闻不问。
考虑到长途旅行对人精力的消耗,我建议他叫酒店房间服务,快捷方便,他也确实累了,由我打电话订餐期间到浴室洗完澡换身衣服出来餐车正好达到门口,把换下的衣服拿去干洗后两人坐下来用餐。
我吃得不多,吃完一份鸡排和一份意大利面后就搁下餐具,林昭不甚习惯同样放下东西,局促看我:“吃饱没有?西餐的份量好少,要不要再叫一点中餐上来?”
我摇头,看表,说:“我该走了,明天办完事情打电话给我,这两天我会留在广州,到时我带你到各处逛逛。你是第一次到广州来吧?”
林昭不好意思挠挠头,说:“我大学也是在家里上的,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出省。”
我点头没说什么站起身,“你早点休息。”
林昭把我送到门口,临别时又想起来似的问了一句:“不会耽误你工作吧?”
我笑,“不会,放心。”
他显然安心不少,咧开嘴冲我笑笑。
看到他左边上牙露出小颗小虎牙时我愣了一下,随即移开目光转身再次叮嘱他早点休息然后踩着柔软的地毯走向电梯。
不知道为什么,那颗小虎牙让我觉得有瞬间的眼熟。
不在意笑了,错觉吧。
在感情上我是极端有洁癖的人,所以从来没有想过找一个固定的情人,有需要时就到夜店找一个看得上眼的解决。
从林昭酒店出来后没有打车直接住酒店,而是到市中心会员制的俱乐部点了杯酒坐在吧台前等待。
灯光调得很暗,音乐是肖邦的F小调夜曲,因此室内空间气氛很干净,虽然有点冷。
才喝半杯酒就有人前来搭讪,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一身米白色休闲套装,手指相当漂亮,修长整洁,举止亦斯文有礼,看得出教养良好,自称Jackie,是个钢琴调音师,笑起来很温柔,说话的声音柔和低沉,我很喜欢他的声线。
两相交谈之下,便觉对了胃口,付账之后默契走进一家四星级酒店,AA制。
Jackie说他Top或Bottom都无所谓没有坚持。
我喜欢他的声音,身体亦在长期保养锻炼下极富弹性,四肢修长,肌肉紧凑,过程中我一直抓住他的双手与之十指交叉,有过亲吻,但无深入的迷恋感,总之双方都相当满意,之后Jackie躺在我怀中喘息,“不知道有人对你说过没有。”
“什么?”
我漫不经心抚弄他汗湿发凉的脊背,将烟灰抖进床头的烟灰缸中。
“呵呵,你是很温柔的一个人呢。”Jackie抬头来看我,结束之后仍旧是那双而立之年男人的睿智理智双眼。
我淡笑,说:“也许。”说完把烟蒂摁熄在烟灰缸里,翻身关灯:“如果想走记得把门关上。”
Jackie又闷笑了一声:“这么美好的夜晚我怎么舍得走。”说完后从我怀里缩出去躺在一旁,手却仍旧环在我腰上。
早上分手时Jackie遗憾笑着说:“你很像我的初恋情人,如果我们能早些相遇就好了。”
已经不止一个人对我这么说,没想到这张脸这么大众化,我回之以礼貌的微笑,男人再次惋惜叹息后招手叫了辆车离去,我看着他的车远去后转身,记得第一次到夜店找人的第二天早上,离去的那个男人告诉我要习惯失去,尽管我努力让自己去习惯,心头仍旧有空落的感觉。
掏出烟盒又准备点燃,身后一辆车滑过来,我稍稍往旁边移了一点让开道路,没想到车却停在了我面前,车窗摇下来,露出一张久违的被岁月烙下刻印的脸,严冬明,我的第二任情人,在沈度之后时颜之前。
“孟云。”严冬明有一张凛然正气的脸,一对飞扬洒脱的剑眉,看人的眼睛真诚坦率,以致于很多人都被他的伪善欺骗,将他当成正义廉洁的典范。
当然,我说这些并非是指此人有多么十恶不赦,他只是极端利欲熏心极端自我,满脑子的强权主义理论,是个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的人,此外,他做为一个男人,集权利金钱头脑相貌于一身,是政界少有的铁腕人物。
我把烟盒放回衣兜,对他淡然一笑:“好久不见,听说你最近过得不错?”
“还好。”严冬明打开车门,“到什么地方去,我载你一程?”
“不用。”我谨慎拒绝后迈步走下酒店的台阶,“我在附近有点事,你忙你的吧。”
严冬明竟没有坚持,我心下略奇,却未停下脚步大步往前走,忽然身后传来不冷不热一句:“你现在还和时颜在一起?”
我转身一笑,耸肩:“没,你也知道,他和穆青始终两情相悦,我怎能让他伤心。”
“那刚才那个男人是你的新欢?”严冬明眼中浮现一种类似凉薄的嘲讽笑意。
我摇头。
严冬明目光一闪顿时明了,正要说什么,身旁的秘书忽然倾身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他听完后让司机把车开到我身边伸手递过来一张烫金名片,说:“后会有期,下次到广州打我电话吧。”
我虚应一声,接了名片,没再看他。
人生无处不相逢。
我再次深刻感受到。
严冬明身上的戾气似乎变重了,也是,混迹官场这么多年,又是风云人物,多少人看着,自是厉害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