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玉儿，快走，危险！”
    趴在床边的玉茭被程少涵一语惊醒，却见少涵尚未醒来，方知是梦话。
    玉茭知道自己应该要摒除杂念的，可是却耐不住刚才听见他梦话的惊喜，情不自禁地抓住程少涵的手，双手握住置于脸旁，竟舍不得松开。
    “玉儿~”程少涵醒来的第一眼，看见的是伊人正握着他的手双目紧闭。
    玉茭听见程少涵的呼唤，立即睁开眼，看见对方正用含情脉脉的双眼注视着自己，不禁双颊绯红，赶忙松开握着的手。程少涵却反手将她的手抓住，不紧不慢的开口说道：“玉儿，你究竟在逃避什么？”
    玉茭心口一顿。
    是啊，她究竟在逃避什么呢？可是一想到娘亲，她就又丧失了刚才的勇气，甩开程少涵的手说道：“我并没有逃避什么~程公子，你的伤已无大碍，玉茭这就送你离开这里。”
    避过那双盯着她的灼热双眼，她低着头说道。程少涵却是不依不饶，撑起身，抓过她的手，深情说道：“玉儿，难道这三日来的种种还不足以说明一切吗？”
    玉茭怕惊扰到叶娘，便对有些激动的程少涵说道：“少涵，有话等我们出了无界城再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程少涵听过之后便再没有说话，任凭玉茭带着自己离开。待到出了洞府他才看见自己来到的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只见洞外到处都是死气沉沉的味道，阳光穿过浓密的黑云星星点点洒在这片诡异的地方，天空中时有不明飞行物瞬间穿过，地面也时不时能听见厮杀的声音，处处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阴冷之气。而面对这些的玉茭却面不改色，带着程少涵便一下飞离了地面。
    二
    到达栖凤山之后，程少涵还未从刚才的画面中跳出来，便听见玉茭用不紧不慢的声音娓娓道来：
    “少涵，其实我并不是什么得道的修业者，我是一只修炼千年的白狐，千年来一直和娘亲居住在无界城幽冥谷中，就是你刚才看见的地方。”她转过身，无比认真地盯着程少涵说：“我，不是凡人，是一只妖，一只千年狐妖。”
    说罢，她便显出了原形，镇定地立在了程少涵的眼前。
    程少涵惊呆了，他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难以置信地盯着眼前化身白狐的玉茭，半响无语。
    玉茭立刻又恢复了人身，别过脸说道：“你我相遇也许只不过是意外，就当是一次有缘的相逢好了，缘尽了也就该散了。”
    玉茭忍着心中的悲痛，转身欲离开，却被程少涵一把拉住。
    “玉儿，确实这消息对我来说太过突然，一时之间我还不能完全消化。可是玉儿，难道这几日来我对你的情，你都感觉不到吗？”程少涵焦急地说着，生怕玉茭又一次突然地消失，他便真的不知道此生是否还能与她再见。
    “确实，我的世界里对于异世界的生物存在着许多的偏见，可是玉儿，我跟他们不一样，你难道不记得我对你说过的那些话了吗？”
    玉茭心上被重重地一击，她回想起了那晚在树冠之上二人共赏明月之时，程少涵那惊世骇俗的人鬼之说，她依然记得自己在听了他的那些话之后心里的震撼。
    她缓缓转过头来，对上程少涵此刻焦急万分的眼神。
    “玉儿，我说过，人鬼亦分善恶，，我也知道你一向善良从不作恶，相比那些人间披着人皮的妖魔，你已经好很多了。再说，如若你我是真心相爱，又何必去理会他人如何看待。”
    玉茭无话可说，因为对于他说的，她无言以对。
    程少涵上前，伸手拉过玉茭的手，深情地说：“玉儿，你我自相识那一刻起，便注定了你我此生的不解之缘，我甚至以为，这是前生就已注定的相遇，玉儿你以为呢？”
    玉茭哑然，原来他竟和她有着相同的想法吗？果真他们这是宿命的安排吗？
    “少涵，我岂不知你待我之真意，奈何娘亲向来不喜人道男子，尤其是像你这这样的白静书生。纵然我有意，怕娘亲也不会同意。”
    程少涵一听，心里乐开了花，兴奋地叫道：“玉儿，你是说你亦对我有情？真的吗？这是真的吗？”
    看见他乐成这个样，玉茭心里也跟着花开遍地，不禁满面含羞地点了点头。
    程少涵却兴奋地一把将玉茭搂过，原地打了无数个圈，一边转还一边笑个不停。
    “你快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
    程少涵自知唐突，立刻松开了双手，一脸不好意思地傻笑。
    玉茭却似放下了一个重大的包袱一般，头一次主动轻柔地投进了程少涵的怀里，惊得程少涵一阵手足无措，半响才伸手将伊人轻柔地挽住，宛如抱着一个无价之宝那样小心翼翼，生怕弄坏了分毫。
    “少涵，许是真的前世注定，我一直犹豫不决，最终却还是抵不过心底的思念。此心既给了你，今生今世便再无他求，纵然此后会有惊涛骇浪，只要君不弃我而去，我必生死相依。”
    程少涵听闻此番话语，竟是激动半响无语，一手紧搂怀中伊人，一手抓起伊人细长美掌，柔声说道：“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我程少涵立誓，今生今世若是负了玉茭，他日定不得好死。”
    话音刚落，就被玉茭一手捂住了双唇。
    “休要再说不吉利的话。”
    程少涵满心欢喜地抓过玉茭的手，一同放入怀中，竟再也舍不得松开。
    “少涵，你可知这世界不容人妖相恋？”
    “知又如何，不知又如何，那都与我们无关。只要玉儿不离我而去，再多磨难，少涵也定当与你共度，此生绝不相负。”
    听闻如此，玉茭便不再多言。三界六道不得跨界跨道相恋成婚，否则必遭天谴，这已经是不能改变的事实。既然该来的总会来，不如就抓住眼前的幸福，哪怕短暂也无妨，只要有他在身边，不过就是一死，何惧之有？
    “待我进京赶考之后，便带你回青州城见我的父母，你可愿意等我回来？”
    玉茭满心甜蜜，点头答是。少涵亦满脸幸福地将伊人再度揽入怀中。
    临别，二人依依不舍地相望。
    “玉儿，我此去必当早去早回，你一定要等我回来。”
    玉茭春光灿烂地对程少涵笑着说：“我答应你，等你回来，我就跟你去青州城。你自己要多多保重。”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再不舍，终究还是要分别的，当然只是暂时分别而已，不久就能再相见的。带着这样的浓密相思，二人各自离去。
    玉茭虽不知道该如何向叶娘说，但既已决定了，就必定要向叶娘说明白，哪怕受叶娘责罚也无所谓。
    正所谓女大不中留啊！
    三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玉茭被叶娘的震怒吓到了，但还是鼓起勇气说：“我要随程少涵去程家了。”
    只见叶娘气得面部扭曲，一把掀翻了眼前的云石八仙桌，气呼呼地指着玉茭说：“玉儿，娘没告诫过你吗？人道男子最不可信，你纵对人付出真情，到头来也只会被人抛弃，你听不懂吗？”
    “娘亲，少涵不是这样的人……”
    “是谁都一样！我看你是鬼迷心窍了。”
    “娘亲，不是这样的，少涵他待我是真心的，他不会负我的！”
    叶娘气愤地一掌劈开了已经被掀翻了的八仙桌，玉茭看叶娘着实气得不轻，也不好再说什么，干脆就闭嘴不说了。
    “你说说你，怎么就鬼迷了心窍，硬是喜欢上一个伪君子，娘是怎么告诫你的，难道你都不记得了吗？”
    “玉儿记得，可是少涵真的不是这样的人，他不会负我的~”
    叶娘气得双手直抖，指着玉茭，从牙缝里挤出来几句话：“看来你是铁了心了，那我只好斩草除根了！”
    玉茭一听，不禁心惊肉跳，急忙叫道：“娘亲不要！”
    向着洞口踏出去的叶娘转过身来，对着已经不能回头的玉茭说：“玉儿，娘曾经也跟你一样，坚信什么真情真爱，结果换来的也不过是背叛而已，为何你就是不听娘的劝告。你既如此铁了心要跟那书生，那我只好斩草除根，断了你的念想！”
    叶娘说完便化身飞出了洞口，玉茭赶紧跟了出去，却没有办法跟上叶娘的速度。
    她在心中默默祈祷：“少涵，千万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
    四
    程少涵自打和玉茭分开之后，嘴就一直咧着笑个不停，一直跟在旁边的安城受不了了：“少爷，您都乐了大半天了，什么事儿让您乐成这样啊？”
    老实说安城心里特郁闷，自家少爷莫名其妙地失踪了半天，在他们满世界找他，只差把汴州城翻过来了的时候，他家少爷自己跑回来了，没事儿人一样滴吩咐下人们赶紧出发，早去早回。这一路走来，他就没见他家少爷的嘴合拢过，看得他浑身发毛。
    “嘿嘿嘿~”程少涵在安城脑门给了一记：“总之是喜事儿，大喜事儿！”说罢又自顾自地乐开了。
    安城完全摸不着头脑，总之只在心里祈求他家这向来不爱受拘束的少爷不再玩儿突然失踪就好了。
    风景如画的密林大道，稀稀疏疏地散布着一些赶考的车马和行人，此刻太阳已经不那么毒了，个个都加紧赶路，得赶在天黑前找个地方住宿。
    就在程少涵一行人平静赶路时，马车突然失控原地狂叫，直接将程少涵从马车里给翻了出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个人影嗖的一下就飞到了近前，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
    “少爷！”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把众人吓得够呛，但却无法靠近那突然冒出来的悍妇。
    只见那人原本是一脸愤怒地欲将程少涵一把掐死，却在看清对方的脸时，惊叫出声：“怎么会是你？！”
    叶娘被惊得猛然松开了原本死死掐住少涵的手，一个趔趄与他拉开了距离。叶娘满脸惊惧地看着眼前的人，惊恐的眼神令程少涵在惊魂未定的同时也满腹不解。
    叶娘依旧颤抖着双手指着倒在地上的程少涵不停地说道：“怎么会是你！为什么！”叶娘抱着头不停地胡言乱语，精神大有失控的迹象。
    就在这时，玉茭赶到了，一个闪身便横在了程少涵前面，对着叶娘央求道：“娘亲，一切都是玉儿的错，是玉儿不该动了凡心，不该违背三界法则，更不该不听您的话。可是玉儿和少涵是真心相爱的，求您成全我们吧！”
    叶娘满腔悲愤地看着眼前的一对璧人，疯狂地摇着头，直问为什么。
    一千年前，因未能找到合适替身的她险些魂飞魄散，偶然机会救下了玉茭双亲，并得玉茭之母将女儿托付。在养育玉茭的过程中，从来没有享受过天伦之乐的叶娘从善良纯真的玉茭这里得到了，这万年来的悲苦她已尝够了，想要过太平日子了。
    “哈哈哈！我怎么如此愚蠢~玉儿你可知你的存在本就是个错，我以为只是个巧合，谁知你竟越来越像她，当我发现你们性情跟她截然不同时竟也相信了，原来竟然是我错了，哈哈哈！原来竟是我错了！老天哪！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叶娘手舞足蹈地悲愤尖叫着，将楞在原地的二人吓得不轻，玉茭更是哭出来了。
    “娘亲，您不要吓我啊，您到底是怎么了？”玉茭欲上前扶住看起来摇摇欲坠的叶娘，却被叶娘一个大的力道弹了回来。
    这还是她的娘亲吗？
    突然，双眼绯红的叶娘盯着二人发狂地大笑起来，眼中噙着泪，饱含深情地望着程少涵狂声说道：“轩辕，你负了我一生，竟然还是忘不了这个贱人吗？！哪怕是轮回百世，你也依旧只认得她吗？！为什么！我究竟哪里比不上她，为什么你要如此对我！为什么！”
    玉茭一看双眼绯红的叶娘，便知她已走火入魔，趁叶娘发狂的时间，急忙拉着程少涵并一干人等匆忙离开，而发狂的叶娘却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