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一百七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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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影闻言不语,只是微微挑眉看向向天翔。
向天翔转向醉影,忽然对上他的眸子,“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这事说起来也是十多年了,但是,有一点,虽然外边并未有太大在意,很多军中将士却都是奇怪的……”
“军中很多人都不明白,当年,为何以夏友生为主的起义军夺得的江山,最后坐上皇位的却是张麟函呢?而夏友生在天下尚未安定之时,张麟函登基之前一月,便是莫名失踪,闻人凌浩对外说他是看破红尘,举家隐居山林之间,却不知,这么多年,他为何真能人间蒸发的那么干净……”向天翔说着,一顿,“其实,我与夏友生并无太多交集,只是听一个当年共他一同打江山的前辈说,那真是一个值得敬重的人……”
向天翔说着,忽然想起来那个老将,当年那个老将对他说过,他怀疑夏友生的消失与张麟函有关。虽然当时的张麟函还是一个看上去豪放洒脱的热血男儿,也和夏友生他们并肩作战,兄弟相称,但毕竟天下之主这个位子的吸引力真的太大,有道是,人心难测海水难量,谁也不知道那看似平静的“归隐”背后,究竟有没有藏着血腥。
但是,说是这么说,哪个皇位的背后,又是干净的呢?他还记得,那老将说着说着便不禁叹息出来。他说,只要那张麟函能把这天下治好了,把百姓安顿好了,那也就够了,这也是一件好事……而作为他们这样的武夫来说,最大的责任,就是洒热血,保江山,让百姓不再离乱便好,别的,不归他们管。
想着,向天翔不禁微叹,心内感慨莫名……军人的天职是服从,但不是服从强权,而是服从天理,服从本心,因为,公道自在人心。想着,向天翔再度转向闻人朔,若是那老者今日在此,他想,他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吧?虽说推翻旧朝不免又会造成一番离乱,但,不破不立,现在的流血是为了将来更多的平定。毕竟,选择虽是无奈,却也是必须。
顿了顿,向天翔忽而开口,“我听说,夏友生唯一的后嗣,正是唤作夏明轩。”
醉影微微笑笑,不置可否,只坦然对着向天翔的目光,不言不语。
接触到醉影的眼神,向天翔微微笑笑,“我加入你们便是了。”
说着语气其实随意,可其实这件事,他并非临时起义。相反的,他早在闻人朔第一次给他暗示的时候,就已经在考虑这个了,而他的选择正是加入他们。是的,他早就选择了加入他们,而之所以一直不言说,只是想看看他们的反应和能力。而这次外边的传言和闻人朔他们的行为,无疑是更加坚定了他的决心,让他觉得,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毕竟,他的战场厮杀,从来都无关主上何人,他的努力,只是为了家国人民。而那样一个君主,自尊自重,不顾苍生离乱,那样的行为,本来就是有悖于他的理念的。
终于得到确定的答案,醉影和闻人朔都不禁松了口气。虽说,从向天翔的言语里边能大抵猜到他的意思,但是真的听到他开口言明,又是另一回事了。这种感觉,就像是心底悬着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安安稳稳,再不必担心它会随时塌下。
“不要让我失望。”向天翔站起身来,拍拍醉影的肩膀,又回头看了一眼闻人朔,眼睛里边似有迷惑……那个男子,他怎么看,也不像是甘心居于人下的人。
察觉到向天翔的目光,闻人朔微微一笑,抬眼,“向大哥还有何事?”
“没有,没有……”向天翔摆摆手,“要说的都说了,我也就走了,只是,你们若真要行动,还是尽早吧……这世道不太平,百姓离乱,尤其是近日,发生了那么许多事情,又不知多添了多少离散的家庭。”
说着,向天翔长叹一声,“纷纷扰扰,总是不好。”
闻人朔闻言,微微颔首,随后看着向天翔向外行去。
随着那扇门被关上,室内也陷入了一片岑寂。
不知过了多久,醉影忽然将手放在闻人朔面前晃了晃,“在想什么?”
“没什么。”闻人朔说着,抿了口茶,“夏明轩,如果你是张麟函,你现在会怎么做?”
“亡羊补牢,便是要补,也要建立在圈内还有羊的基础上。而现在,张麟函的身边已没有几个对他忠心的人了,纵然现在行动能补回一些,但现在到底是局势已几乎定下,为时晚矣。”醉影说着,眸光一闪,“不过,末路之徒无畏无惧,若他真准备拼上全力,同归于尽,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醉影话音刚落便忽然皱紧了眉,似是想到什么,忽然缄默起来,于是,室内又陷入一片静默。
“闻人府。”
最终,还是闻人朔打破了这份沉默,只是,说完这三个字,他的眉头便始终紧缩。
现在他人在边境,明里有将士相守,暗中有七骑相护,而那影卫已是不足为惧,张麟函要想伤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但是,便是这样的严密的防卫,却并不代表他没有弱点。闻人府,闻人家族,便是他最大的弱点……
如今,便是大厦将倾,但是,毕竟一切也还没有挑明,现在的情况,便是真对张麟函百般不利,但他仍是大历之主,仍是一国之君。而闻人凌浩,也还是大历的臣子,若张麟函真要做些什么,这是很容易的事情。
想到这里,闻人朔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只是,人生之中,有些事就是这样,虽然早有预感,但在它发生的时候,却总还是措手不及。
·
此时的皇城内殿,张麟函端坐金座之上,看着殿下垂眸拱手的闻人凌浩,扯扯嘴角,“爱卿近来可好?”
“启禀圣上,一切安好。”
“哦?”张麟函看着殿下似是平静无波的闻人凌浩微微一笑,然后起身,慢慢走近他,“如今这天下大乱,百姓流亡,你身为臣子,食君之禄却不能担君之忧,便是寡人近来也为这些烦心事清减许多……你,倒是过得好?”
闻人凌浩闻言不语,他知道这张麟函是来寻他麻烦的,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于是,他只微微一笑,“为君分忧,臣,倒是愿意。但是,陛下真的放心吗?”
张麟函闻言一怔,随后忽而大笑开来,那笑声有些刺耳,但他却是犹不自觉,只自顾着笑得捂住了肚子,半蹲在了地上……
为什么,这么想笑呢?这一点,张麟函也想不通,但他就是很想笑,或许是笑这时间的流逝,笑它带来的变迁,笑他自己,也笑当年那段早已逝去的铁骨铮铮沙场染血的岁月。只是,笑有何意,哭有何意,怨有何意,怒有何意……这么多年来,他的情绪,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半晌之后,张麟函似是想到什么,忽然开口,声音轻轻,似是喃喃,“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我怎么会变成这样呢?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闻人二哥,云三哥,还有,夏大哥。”
闻人凌浩微微皱眉,张麟函的喃喃他听不清楚,只是,此时,看着蹲在地上有些轻颤的张麟函,他忽然便从心底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忽然想起来那个时候他们一起打江山,一起浴血沙场,一起豪气万千,也曾气吞山河,也曾互谈心事……可是,那都是曾经而已。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
果敢温和的大哥不知去向,洒脱豪迈的三弟自顾隐居,原本直爽上进的四弟变得那般心思深沉,而最初善战的自己,也变得胆小懦弱了。
所以说,权势这种东西,真是害人不浅。
“闻人凌浩……”
不知什么时候,张麟函站了起来,恢复了他一派的阴沉,直直的盯着闻人凌浩的眼睛,“把闻人朔唤回来。”
“如果是你叫他回来的话,他一定会回来的。”说着,张麟函扯了嘴角,扣住闻人凌浩的肩膀,模样几近癫狂,“快,把闻人朔叫回来,他不是只是你的一步棋吗?他不是只是你用来保住闻人府的工具吗?你快叫他回来啊!他回来了,我绝不对付闻人府,用他来作交换,换你们整个闻人府的安定,这很划算,对吧?快点,叫他回来!”
闻人凌浩闻言微微皱眉,“张麟函,你疯了。”
“我疯了?”张麟函闻言一愣,随即大笑,“疯又如何?不疯又如何?只要我活着一天,只要这城门还有一天没被攻破,我张麟函便始终是这大历之主,而你,闻人凌浩,始终是我的臣子……我的旨意,便是圣旨,你一个小小臣子,还想抗旨不尊不成?!”
是啊,他是皇帝,是这天下之主,而眼前这个,只是他的臣子罢了。他的命令,至少在大历之内,没有人能唯抗,没有人!他要的就是这样至高的地位,这样呼风唤雨的感觉!
想着,张麟函的面上露出了些笑意,只是,有些扭曲。可是,这个笑没能维持多久,在闻人凌浩下一句话出来的时候,张麟函便僵住了自己……
“办不到。”闻人凌浩面色冰冷,任由张麟函将他的肩部掐的生疼。
“办不到?”张麟函面色阴沉,“为什么?”
“你不配当这天下之主,不配坐在这个位子,不配指挥我。”闻人凌浩说着,面不改色。
张麟函闻言脸色一白,却强自撑道,“呵……真好笑,就是这个理由吗?”
“还有,”闻人凌浩负手而立……
“我是一个父亲。”
看着张麟函眼睛,闻人凌浩一字一句,“不会有父亲,忍心亲手将自己的孩子推入火口,看着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