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修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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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即将描绘一场南柯梦卷之际,提笔,垂眸恍惚间,我忽还想提起我近日常常进入的一个梦境。
冬寒一场漫天大雪,我踏出热浪焦灼的屋舍,眼睫颤抖间,周身飘渺之感萦绕,这双腿也是怪哉,偶如云絮,时若重器,颠簸着浮沉,倦意涌动。
身后不知传来何人不舍的哭腔道:你不能一走了之,我犹豫着不愿回顾,愤然踏向眼前的大雪,走几步忽又停,哭腔不再倒使我悻然,我顾身瞧那琉璃碧瓦,不知抉择,又迈步前踏,这一走,真愿它不再缚着我,不舍,叫我如何不舍,不舍了殿宇之人,天下便皆要舍我。
无需陪侍,无需执伞,天地独留我与这漫天碎玉。
我探手却又急急缩回,我不愿接这冻彻骨的寒雪,雪却迂回飘落道:我不愿碰透凉的你。
喟然长叹:你我皆有不愿相遇的心思,可天公弄人,你这是只想落下不想被接住,我这是只想离去不想被留住。
冷雪困在我脸颊,我肩臂,我锦袍,我轻笑,一场梦过又一场,可我仍然如此,妥协也死死困住了我,无人释我,无人成全。
我腿软仰身,倒下,终于人之将死,终于天遂人愿,而那被我困了的雪,我将成全你一回,与你偕藏黄土。
蘸饱墨汁,敛袖,我在笑,我会有那一天的,一定。
第一章
燕漠谣,燕落,大漠,古谣。
我是如此拆读他的名讳,想来我亦是个古板之人。
燕漠谣曾吐露他从来不唤燕漠谣,他真正的名讳其实是个趣味多了的,我便仰身笑他,难道燕漠谣还不够有趣味?又是大漠黄沙又是江南乳燕。
大抵这会有人会问,到底这燕漠谣是何许人也?
嗬,故人,我定如此回话。
我这故人,情绪深埋,独知践行,迫你何时念起都暖心。
我这故人,洁癖一点,常着以净,使你何地瞧见白袍者便恍然以为他来。
我这故人,口齿结舌,脸皮亦薄,让你时常愿意逗弄他一番。
我这故人,我这相忘也难的故人呐,我如今想施点残墨来悼念他,用一回欢愉的笔锋。
其实燕漠谣是个闷骚刀客。
这结论我很喜欢,可是措辞稍有不准,他的闷性情我是举双手认可,可是骚这个字儿总感觉用在他身上不太对那个味儿。
闷,闷葫芦,这词有水平,雅俗共赏。
只不过他却又不似别个刀客一般,刀不离身,他的刀向来是染脏了七次便丢,而原因是他曾有一柄刀名曰七日,可是弄丢了。
我曾想大概是觉得没什么刀抵得上七日所以他就用这种方式纪念它,但是我不能理解的是他每次真的有那个耐心数这是染脏的第几回么。
我曾经问他‘你为什么喜欢白衣裳’,而他倒老实答‘因为它若脏了,我看得见’
原是方便换衣裳,嗬,不得不说若此等洁癖的人,不是我这种世间寻常百姓能了然。
说了半晌燕漠谣,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看上他了呢,早该是本少爷的闪亮登场时间了。
我是来自北溯墨域京府鹤乌的一个剑客,但我不是那种身处江湖中的剑客,没有感情的羁绊或过着快意恩仇的逍遥日子,我只是常自诩为剑客,大抵也是羡慕剑客的活着的方式。
当然,我也有一柄名剑,是在我离家时父亲赠与我头一回出门的防身之物,它名为惑楼。
出身书香门第官宦之家,我虽然也喜好手不释卷的清闲,但是还是免不了被人影响,喜欢上江湖刀剑世道,而这影响我的人是我的哥哥魏念冷,一个温润如玉却剑术了得的男人。
他一直是我心中的剑客,我亦知道终有一日他会踏上他自己的旅途,可我仍然不解温润的他为何要离开家,为何要离开疼爱的弟弟。
我的哥哥曾于寒夜微烛下,拥着我手握书卷,嗓音流水般沁入我的心窝,他常道‘人活一世,得失并存,可终要去取舍,我会得到,亦会失去,便不必言有悔矣,荷华将来亦须取舍,记得无悔’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魏雪走是我的名讳,小字荷华,魏念冷我的哥哥小字扶苏。
我打小便喜跟随我的哥哥,执念于他,殊不知几载下来,执念也终化作利刃一刀刀剜下了我的血肉,我才知我竟如此不完整。
少年,在我强行跟随魏念冷一同走他的取舍之路的第十五日,他终是舍下了我,我并不知道舍下我,他又得到了什么。
那时我后悔,后悔自己瞧见已经跟了如此久,便不会再有何变故,一时松懈,迫我停下执念,一人一剑一包袱的愣在子珊,子珊不知如何偏僻的小镇,而魏念冷竟要这般的舍下我,他难道不害怕我死在这里?
在子珊的小客栈里,昏天黑地的活了七天,我倒真想到了死,可转念一想,我便死在这里,哥哥他也未必晓得,这太不划算。
最后,我从地方一堆杂物里翻出包袱,却发觉惑楼找不着了,一颦眉,怕被人顺走了,一时悲愤涌上心头,我着实可怜。
魏念冷你竟推我入这般境地,看着,我是怎么凭自己的能力寻到你,我亦懂取舍,你既然舍我,我便偏要取你,独我一人回家,没门。
我与燕漠谣相逢,使我意外,子珊街头,我瞥见他大摇大摆的骑马哒哒经过,他骑马来的这很正常,谁家没有一两匹马驹?可令人意外的是他将双腿合叠从而骑在马背……这已经不能叫骑这叫端坐,嘿,稀奇哪有这样骑马的人。
在我眼里,那就叫自信过头,骑马过个大街也时刻耍帅,他坐着马从街上晃过,得了,这可不光是吸引了我的注视还吸引好多姑娘的注意力,我想这人的方法还真是好招摇。
当他的马从我身边经过,我挑眉,没想到这人还是个容貌俊美阴柔的人,似乎是注意到我的目光,他居然侧过脸不让我看。
我愣了一下,也就没看了心想着反正也不打算再看。
从相反的方向大步踏去,可更为意外的是他居然又折回来翻下马,一只手挡过了我的视线,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反正我就是一个想法,居然比我高那么多。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他用奇怪的断句问我,嗓音是好听可怎么就听着那么别扭,我没有纠结于他的声音太久,很快又用种意外的眼神看着他,因为在这八个字中提到了我的小字,鲜少有外人知晓的小字。
我忙点头,急急的问他‘你是谁?’他似乎也愣了一下,看着我好一会儿,可这一小会于我来说是难熬的紧,因为知道我小字的人只有我爹娘及念冷,而在墨域小字一般只在嫡亲间使用。
‘我是,燕漠谣’
‘燕漠谣’我察觉是个生疏的词汇,便警惕问‘你怎知这句话?’
‘魏念冷,乃我,萍水之交,他叫我,留意你,白袍冠发,一只,木兰簪’燕漠谣嗓音渐缓,那双奇异眼眸原先的柔波微澜亦早已退去,似在诉无关痛痒之事。
我低眉忽然觉胸口藏千言万语,却也终是无话可驳,留意二字说的我心痛。
燕漠谣却不住的盯着我的脸,仿若兰英的眼眸夹杂着安分的不解,他问‘你,为何不,与你哥哥,一起?’
我讷讷的回他一句:‘我从未想过离开他’
我问他念冷在何处?他的回答并没有出乎我的意料,只终还是免不了有些失落。
他告诉我念冷已经离开,不知所踪。
我知道魏念冷不会再见我,既然当初舍下之人,又岂有收回的说法,他是坚定了他自己的取舍之道,他说取舍要无悔。
‘既你见我安好,便可以去你想去的地方,无须再留意我’我言辞淡然,心下之痛却难以言表。
燕漠谣摇头,神色严肃道‘我必须,陪你’
我虽未直视他,可耳朵也尖,却一时未了然他话中意思。
‘不必如此,我一人没问题’失笑应话,我倒察觉出这人的一些趣味。
‘我,初涉江湖,我可陪你’
‘你知晓我的根底吗?便说陪我,我要是坏人转手将你卖去窑子里呢?’
‘我是,男子’燕漠谣低声道,脸色微红。
我尴尬朝他笑笑,忽然不知如何回话,我嗤笑有人因一面之缘竟道愿舍身相伴,我亦嗤笑有人情缘深重却辞之一别。
远的暂且搁浅,魏念冷,你竟不多留几锭银子给我,让我今日被那小客栈的伙计赶出,着实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