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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39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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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越,我的话遣到慕藻阁里去了么?”侧躺在玄青檀榻养神的霍折思声色淡漠地问话,一手懒蜷五指抵着太阳穴一手赏玩着府外鲜少纳晋的硨磲念珠。
    这硨磲许是那个能工巧匠的得意之物,打磨的过于精细,抚摸起来竟显出锦锻般丝滑的手感。
    自内生出极致瑰丽的血色,猩红如蔓茎在牙白的几处攀爬侵略。
    搓珠的手指也似拨琴弦随意而优雅。
    及一旁添萝炭的婢子都看的脸热心动,无奈胆怯的性子,不敢多流连一瞬,低眉瞅了一眼侧在身旁的沉越后又紧紧手里的勾钳,添了几块小炭拔热,心想自小跟着主子的就是不一样,不管主子露出何脸色都能泰然处之。
    “嗯,早前就去了”沉越默了好一会儿,才简单的回几字。
    “炭火还没够?”
    “奴婢惶恐,即退”放好钳具,便毕恭毕敬的急急退离内阁。
    霍折思呷了一口清茶,青秘瓷杯透出封世多年后沉郁稳重的气息,而唯有这脉气息才会顺着茗香的苦甘劲儿在口中蔓延开发散出奇特的味道。
    他不由感叹,果真只有好茶配旧瓷才能摄出这样的口感,那种恍惚落下的琉璃盏哪会化出如此的美妙。
    沉越闻言便只将平静的眸子抬高探入折思的眼底,而矮榻上的青年却未曾多余停驻一眼。
    “你这样的眼神真有趣……沉越”霍折思斜睨了沉越一眼后便将青瓷轻置于手边的小案,嗓音不甚清冽仿似漆黑深渊下的静水发出的哑响。手里也不忘取来漂亮的硨磲子捋弄,满眼艳决。
    “哪有什么趣味……只是我虽素闻春色倨傲无双那日见了发觉也不尽然,繁华鹤乌走出来的公子哥儿那止行皆己愿的脾性应该是免不了有的,不过,不知道你的宴他会不会约期而赴……”
    “嗬~看来你倒对他印象不错?罕了,他来的那几月住我这儿你随舅舅去归燕都府可没看见过,他那会子的闹腾劲儿……父亲护着拿他便什么办法也没有……”
    沉越被他的话吸引才垂眸滞了半瞬又重新瞧着已经起身坐好的霍折思,明明发色如鸦翅一般艳黑透露出跋扈不羁的气息,此时却只是安稳的倘在紫华金棠袍背,而它的主人展出的平静模样更是骇人,像极了喷薄待发的雪地火山。
    闹腾?沉越心里的鼓一敲,忍不住道“你得慢慢将它看开……毕竟这也是……”
    “看开,嗬嗬……慕藻阁空了这么多年就盼来了这样个稀罕物?我怎么看开?”
    玩味的字里行间夹杂了一些难以掩盖的不屑,嘴角噙地一弧笑泛出隐隐凉意,霍折思将手里的玩意儿举到自己的眼前,红白交合若是不细看竟会认为它们本一体,哼,可独独是以认为看到的东西是真的了一时,真不过一世的,它永远抵不过仔细的考究,为何?只因这股缝即使合的再严密却也消失不了。
    霍折思渐次浓烈的笑意,盈入眉梢,这莫名的笑靥倒是真的让一旁的沉越晃了神,却又很快的掩饰好了,仿若从未有过。
    “沉越,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当他是我的谁,也不觉得凭他能撼了我的位子,我是…真不愿为他动怒”
    “我自然知道春少爷不能做的了什么,只是话说回来人言可畏诚然,老爷携夫人去了鹤乌不过数日,就似乎有些不好的话在流…”
    “哼!不过是自家人揣测自家人的笑话罢了,便是父亲不走,他们也照样背后说的出风凉话,父亲和母亲素来温和惯了,自然听的下那些话……”
    沉越表情微讶,耳畔掠过的每个字仿佛都是从牙齿间碾压过的狠话。
    细瞧却又见霍折思右倾着头颅,直长的黑发柔顺的掩去了一半的脸颊,露出一小段白璧无暇的后颈,身形慵懒极显却透出不可侵犯的味道。眼光不复清平,投射在卧榻旁的鹤栖炉,手里攥着的那漂亮硨磲,骨节泛白,沉默半晌后他才继续说道“可是,我听不得,我的府里可放不下这尊……修罗”
    “你也莫恼,若他不是少爷自家的人还可以不认,可这是老爷夫人领回的人且说是夫人娘家妹妹的遗嗣,夫人说的有理倒也没什么纰漏,但也没听说过夫人还有这样一个爹娘暴毙的侄子……”话一完,沉越眼神一紧,举手凌空轻松的接住了自家少爷丢来的东西,正是他把玩不久的念珠,都说玉石性温润可沉越握在手里却指梢发寒。
    霍折思敛了笑靥,淡扫过沉越清俊脸庞的同时眼神里终于释放出清晰的恼色,道“这种话可不止你一人没听过…哼,你一会子得了闲再去趟慕藻阁楼将这南海珠子送去给春色,就说是觉得适合他的慧质就特意留下的……宴席那岔记得提点一下他的仆事”
    “嗯,我知道”
    沉越仔细的听折思每个字的意思,只觉得这南海意味深长,沉越曾听说府里常有闲婢将慕藻阁的那位说成有已逝一百十七年的鲛族清媚容貌,话总不尽是好话,鱼鲛素来是身份低贱的代号。
    五更的大雪到冬阳大出才霁晴,没有了风声鹤唳的茫茫天地仿似刹时恢复生气,人道是春晚矣,枝结寒梅相斗艳,何问胭脂借妍焉?
    窗外风景大好,窗内气氛嚣张。“少爷,昨夜睡的可舒适?”一袭黑衫长立,宽袖的衣袂在袅袅散香的包裹下游舞,宛若鬼魅暗影。
    眉眼透出不寻常的温润,男子素手随意的挥动,微微施力却又是动作流利异常,换下了案上青铜炉里焚尽香料的盛灰烬的圆盒取来舒络筋骨的沉水香燃上,路过合欢双开橱的时候取出一整套的冬袄,心想这橱壁上的合欢开的真好。
    墨黑的颜色仿佛映入了他的眸底,一探无底。
    而一直没吱声的霍春色极是烦躁的拧紧眉头,一脸不满的扭过脸不愿看青丹,长发也甚是不奋,有几撮从耳际滑落停在春色白嫩的脸庞,黑白交错说不出的美感。
    “你倒是好意思问?青丹…”“少爷是怨青丹昨夜待在您床边一宿吗!青丹是担心少爷被梦魇惊扰后身边无人陪伴才一夜相候…”青丹满脸无辜的回话,又将手里的衣物放在一旁,回眸时春色忽然转过脸。
    灰色的目光如刀地挥向青丹,愤怒的低吼“可是你不觉得站在那一动不动的你才比较会让我感到被惊扰了吗?再说我又没那么脆弱,梦魇是不是真的难道我还分不清楚,哼”
    “青丹疏忽了,少爷原来已经不是个可爱的小孩童了…”青丹扶额挑去了遮挡住视线的青丝,又不顾春色的白眼,弯下腰身探出左手按在春色左侧的一处地方,而又用右手覆盖到春色的侧脸,指腹蜻蜓点水般的划过他嘴角,没睡饱的倦意充斥了眼前这张脸。
    “哼哼哼~少爷打算何时起来呀?”“大清早的就想我夸赞你的脸绝色不成!没事不要靠我这么近…还有”春色微撑起自己的身子,将脸凑近青丹,见他依然笑得正欢喜,脸色顿时大变,“你左手压到我的内衫了”青丹神情微讶,不消一会又神态自若的立起身,笑意不减,那种模样的青丹好像在说:我就故意的。
    还不及春色瞪眼的功夫,便又见他从容不迫地自怀里取出一样物件,这一下着实看愣了春色,心里明白了个大概可又说不上什么话只得挑挑眉持着一副乖顺的样子听青丹道“这珠子是昨晚夜泽阁的大少爷遣人送来的,您睡的早便没来的及讲此事”“还是昨日我见过的男子送来的?折思还真是有心…”说到这时春色的视线不经意的瞟向屋子东窗,窗纸描绘的合欢开得灼灼。
    青丹也安静地不作声目光泛着缱绻的色彩,徒剩细缓的呼吸一下一下在耳边飘泊。
    许是累了春色便撑起身子有些懒怠的使自己完全倚靠在床扶,青丹则把只在房内披的桃粉貂氅细心的盖在春色衣衫半开的身躯上。
    转而又开始收拾床边放着的寒衣,这是早前青丹瞧着顺眼挑下的衣物,如今看来也是特为漂亮。
    他随口问:“您似乎总是为夜泽阁的那位伤脑筋呢……为何?”
    “从我见到他的第一眼我便感觉他不怎么喜欢我,虽然不抱希望所有人都喜欢自己,但要我劝自己释怀还真不容易,他看我的眼神里隐约夹杂的熟悉感觉,使得我感观变得奇怪…”青丹不甚知道究竟是说给他听还是供春色自己欣赏的呢喃。
    不过少爷这副嗓子诚然是迷人,起承变化音韵之美到这里算发挥到雅极,似流水似云翻,味道丰富。
    青丹忽然忍不住笑自己无聊痴傻一个劲儿的在心里夸赏少爷怎么这时候倒反复关心起这个了。
    内心乍然涌起的烦躁仿似将春色带入梦境,那个夜夜扰他安宁的地方。春色揭去大氅,面色微红,青丹的目光依然还驻守在他身上,从颈子两侧凌乱的青丝到浓郁灰蒙的眼睛再到有些痛苦起伏的胸膛,最终落在支撑着全身重量的双手。
    “少爷您可不能将梦镜里虚幻的感官和事物当成真实的存在哟……这可不甚妙”
    “…哼说了我才不会,痛苦不过是皮囊遭的罪……”
    “嗬嗬,就是说呀,啊~差点忘了…”话语间的停歇后青丹弯腰扶住春色骨骼纤细的身躯,尽量不用太大力气的将他扶起。
    哪知少爷这内衫竟松散的快滑至上臂,头发也被折断般的搭在衣里衣外,忽然滑稽模样惹得青丹笑如春花,话说他好久没替少爷洗浴了。
    身体还残留的温热被屋里暖哄的炭流渐次补及,他便毫无瑟缩的立在卧床好一会,可是久不见青丹帮自己就衣也有点不耐烦。
    “昨晚少爷又做噩梦了,一直一直的喊着哥哥,少爷身边可是没有这号人呀……”春色低头俯瞰青丹,不悦的撇撇嘴“管它呢,每回循环往复生同一个梦魇之后又记不清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青丹你是……不打算给我就衣了?”
    “您冷?瞧这该死的破炭坛~看来改天的换一个了”青丹埋怨地扫过远处的炭坛,又拾起放在床角的冬袄,佯装不爽的掸了掸袄子上的灰。
    “明明就是你失神,还怨责炭坛,哼,不知道你每日在想什么?”
    “少爷想听吗?”“我才不想,我不管你在想什么就是不准想要离开我!”,青丹笑了笑开始为春色就衣,卸下细滑的白色内衫换上艳红内衫,青丹做的仔细,春色倒不怎么认真,于他来说穿什么衣服根本就不是值得他思考的问题。
    他抬手揉捏了一会自个儿的漂亮头发然后毫不留情地将青丹刚刚整理好的内裳弄乱了,自个舒服的伸展了身体后似乎是注意到身下幽怨的眼神了,对视片刻,挑挑眉打了个哈欠,他道“身体僵硬的不太舒服,都是这皮囊惹得祸…怎么我不可以?”“没有,我重新,多少遍都没问题,只要少爷愿意让人一而再再而三的看自己漂亮而裸露的身体…”青丹说完了,笑吟吟的开始做事,春色嘴角一抽:跟他开玩笑好像很容易便成自讨没趣…哼!
    趁春色乖顺的一会时间青丹迅速的就好了衣,云纱泼墨像极一副浓淡不晕的水墨,没有什么特意的意象只是透出薄薄的姿意山峰的味道。可衣裳好看得看和什么人搭配在一起,而他觉得能将这件衣裳发挥到极致的人惟有少爷。
    “少爷应该没忘了今日午膳前要与折思少爷梨园听戏的事吧,昨日他的仆事沉越送珠子来的时候还再次谈起,看来是真的希望您能同意去,而不是爽约…为了午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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