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疑是故人来(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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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英国的日子并不似想象中那般寂凉。我早几年上的也是英式学校,所以要适应这里的教学不算困难,渐渐也和身边同学混得相熟,然而除了上课,回家,大部分时间,我还是习惯一个人在图书馆里读书消磨。
耳旁还时常响起华容的嘱托,他说:七儿,你若是真的想帮四哥,就先帮我们将那些匮乏的东西学回来。
所以我要尽可能多学一些,尽可能学快一些。我的四哥,他还在大洋那端等着我。
可是偶尔我也不禁会想,如今这一切,是不是早在华容计划之列?他一早做好了打算,所以短短三天时间,他就可以办理好出境,安排好学校,布置好处所,甚至,当年在国内他坚持要我接受英式教育,或许也是为的今天这一步。
我不明白华容究竟规划了什么,我只明白,即便我是他精密棋局中的一枚小卒,只要能够帮他,我不介意弃卒保帅。
每每想到这里,我却又忍不住笑自己多心。连安澜都比我看得清,我的四哥,他只恨不能把最好的都给了我,他怎么舍得丢下我?
于是便静下心,每一天都试图让自己更加充盈。这样的日子行如流云,倒也没有什么不愉快,只是心中常常抱有期待,期待着不久后的某一天,华容能够突然出现,含着笑向我伸出手,然后叫:七儿,过来。
那么,这会是一个多么盛大的惊喜!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见到Mr.Robert的第一句话就是:Is there any letter from China?(有来自中国的信件么?)每日必问,已成习惯。后来他每次在门前迎我时的第一句话也习惯性的变成:Still no news, my lady.(小姐,还是没有音信。)
他满面惋惜,那样子,像是比我更失望。
安澜说: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四少爷已得知小姐一切安好,应该放了心。想必实在是诸事繁多,少爷才一时没有回音。
我想,究竟是该有多忙,让他连寥寥几笔也没有时间去写?我问安澜:是不是叶家,还是我哥出了什么事情?
——小姐不要乱想这些不好的吓唬自己。
安澜没有片刻犹豫的否定,接着又笑言安慰:或许少爷是在加紧处理手上事务,也好快些过来看望小姐。
他笑如清泉,甘冽纯净,带着令人信服的真诚。
我想,是了,一定是安澜说的这个原因。
抱着这样的想法,我安安静静送走异国的冬天,再度过春,迎来夏。直到有一天,Mr.Robert到学校来找我,他神色激动,递给我一个包裹,口中只重复着一句:Finally.(终于。)
我几下拆开包裹,见里面是一件光泽柔美的素绣旗袍,团团暗纹在阳光下流动如云。这料子我见过,正是千金难求的织云丝复锦。
顾不得细看,我再度开口的时候,声音都激动得发抖。我问Mr.Robert: Who gave you this package?(这包裹是谁给你的?)
——A person from China.(一个来自中国的人。)他说。
我想,没错了,这果然是一个惊喜。
将课本丢给Mr.Robert,我快步往车上走去。身后有相熟的同学叫我:Fusu, where are you going?(芙苏,你去哪儿?)
——Judy,I have to meet someone, someone very important.(朱莉,我要去见一个人,一个很重要的人。)
这个很重要的人曾经说过,他不会忘记我的生辰,他说即便所有人都不记得了,他也不能忘记。
所以纵使相隔千里,他也漂洋过海,赶在我生辰之前将祝福送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