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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里朱雀大街上人山人海，人们都挤作一处，观看远道而来的宛月国使节。
    “你们看，这些人长得真奇怪。”
    “西域那边的人都这样。”
    “中间那个被纱幔遮着的轿子里坐的是谁？”
    “这你都不知道。听说那可是宛月国的公主。”
    “这宛月国的公主跑到我们这来做什么？”
    “谁知道呢！”
    ……
    在百姓的议论中，使节队伍缓缓行入了皇宫。
    尹苏同杨世昭一起坐在大殿上，接见宛月国的来使。
    听说这次来的还有个什么馨月公主。
    尹苏笑意盈盈地看向宫殿门口。
    一名穿着打扮十分异域风情的女子从宫殿门口缓缓走了进来，一步一婀娜。偏生半边脸上蒙着面纱，让人只能看见一双宝石般的眼，却不禁要猜测起面纱下是怎样一副姣好的容颜来。
    馨月公主走到龙椅前阶下方，徐徐揭下了脸上的面纱：“馨月拜见吾皇。”
    一时大殿之中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馨月公主竟然如此貌美，实在出乎了许多人的意料。
    “馨月仰慕陛下已久，今日得见，果真英武不凡。”
    馨月公主语出惊人。
    大殿里再次安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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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宛月国的使臣这次到来不仅带来了许多礼物，更带来了宛月国王希望同上朝结秦晋之好的意愿。
    对此朝臣大多都是赞同的。
    只是这连姻的对象。大臣们不由地将目光投向了龙椅上的人。
    馨月公主日前的大胆表白，实在是让众人大开眼界，印象深刻。实不负西域女子率直之名。
    虽有一部分人尚还顾忌着后宫里的那位，但杨世昭案头上请求的折子还是堆了大半个桌子。
    皇帝之前独宠皇后，从未填充过后宫，不知封死了多少人的路子。
    好不容易前些日子这道封口裂了条缝隙，又恰逢此次良机，怎能让有些人不心动。
    况且皇后孤身一人，朝堂之中并无支持，得罪了便得罪了。
    若是有其他人能顶了杨世昭的宠爱，到时一个失宠的皇后又有什么影响呢？
    当然只在皇帝这边下功夫也是不管用的。
    短短几日，延嘉殿的门槛已经被不少老臣踏过。
    大臣们心中有自己的计量，太后心中也有自己的考虑。
    无论出发点如何，他们想看到的表面结果还是一致的。
    于是太后打发了一队人马前往驿站邀馨月公主入宫。
    馨月公主入宫后，便在宫里住下了。
    尹苏听闻这个消息，只是嘲讽一笑，对着紫竹道：“紫竹，我们许久没有回相府去看看了。”
    紫竹战战兢兢地开始收拾东西。
    杨世昭刚跟几名内臣议完政事，没想到竟听闻馨月公主入宫，尹苏又要回相府的消息。
    虽然尹苏遣了人来报不像是又使了小性子的模样，但杨世昭还是担心尹苏误会邀馨月入宫乃是自己的旨意。
    杨世昭皱着眉头，正要去追尹苏的时候，赵宝挡在了他面前。
    “陛下。”
    “什么事？”杨世昭心情急躁，口气也不好。
    “太后娘娘刚刚派来人，让陛下快去延嘉殿一趟，说是周美人动了胎气。”
    “什么？”杨世昭闻言，望了眼宫门的方向，犹豫一番，缩回了迈出的右脚，转身往延嘉殿走去。
    苏苏应当是没有生气，便明日再去看她好了。
    杨世昭赶到延嘉殿的时候，看到的却是周安好好地坐着跟太后聊天。
    周安见了杨世昭，急忙行礼。
    杨世昭的态度十分冷淡。
    周安顿时有些胆怯。
    太后不悦地瞪了杨世昭一眼，拍着周安的手安慰了她几句，便让她下去了。
    “母后。”周安退下后，杨世昭无奈地喊道。
    “怎么了？”
    您怎么能如此诓骗儿臣呢？杨世昭这样想，却不能这样说。
    自己儿子心里在想什么，太后还能不知道，淡淡开口道：“周美人早上的时候，身子是有些不适。召了太医来看，说是思虑过重。”声音里夹着两分不悦。
    杨世昭自知理亏，只好问：“太医院怎么没人跟儿臣禀报。”
    “你不过问，难道太医还自个儿跑到你跟前讨嫌？周美人肚子里毕竟是你的孩子，皇上应当多去看看她才是。”太后语重心长，“皇室子嗣凋零，等到了地下，如何有面目见你父皇？就算你父皇不怪我，又有何面目见我杨家的先皇祖。”
    太后的眼角垂了两滴珠泪，急忙用帕子拭了。
    “母后……”杨世昭唤道。
    太后收起帕子，肃了容颜，开口，“馨月公主的事情，陛下打算如何处置？”
    “母后……”杨世昭想着馨月公主昨日里同他说的话。
    馨月公主是被宛月国王的继后排挤，而被送来的。馨月公主希望能与上朝天子连姻，以支持自己同父同母的亲哥哥，对抗宛月国王继后和其所生下的皇子。
    一场合作。馨月公主许诺进贡宛月战马。
    宛月战马据说拥有史书上所记载的汗血宝马的血统。
    这份诱惑不能说是不大。
    “儿臣自有考量。”杨世昭最终这样说。
    太后面上隐隐浮起怒气：“很好，陛下大了，当然有自己的考量。不过切记一切以江山为重。在其位便须得谋其政，若是做了什么有伤国体的事，即便你是我的亲生儿子……本宫也纵不会站在你这边的。”
    杨世昭低下头：“儿臣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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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世昭还未来得及去接回尹苏的时候，尹苏就自己回了宫。
    听见宫女们议论昨日新进宫的馨月公主有多么美丽，尹苏面无表情。
    紫竹小心地打量着尹苏的面色，唤：“娘娘。”
    尹苏拍了下她的手，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色。
    尹苏还没来得及回宫，就被太后请了去。
    杨世昭得知此事，急忙赶完延嘉殿，却被太后的贴身女官拦在了外头。说什么也不让进。
    杨世昭几乎要生出硬闯的心了。
    只是不多时，尹苏就走了出来。
    杨世昭仔细看着尹苏的脸，看不出什么来。
    上前去挽住尹苏，问道：“母后可有说些什么？”
    尹苏摇了摇头。太后只不过是对她阐明馨月可以带来的利益。
    “余姚分桃的故事，不知皇后可否听过。昭儿现在将你放在心上，便不在意这些，但若是以后昭儿变了心呢？你以为他不会后悔不会怨你吗？！”太后的话在耳边回响。
    尹苏知道杨世昭一直在筹备着迟早会来的战事。知道他一直想把版图再往外扩张。如此诱惑，的确难以让人抵挡。尹苏眼神暗了暗。
    杨世昭，你会让我失望吗？
    尹苏一路上都没有说话，杨世昭心里苦涩。何时，他们竟成了这番模样。
    走到紫宸殿的时候，尹苏终于开了口。
    “陛下若想迎娶馨月公主，臣妾不会阻拦。”
    杨世昭刚刚因为尹苏开口而松了一口气，待得听清尹苏说得话，如被人兜头浇了盆冷水。
    “苏苏，你说什么？”
    “陛下如若迎娶馨月公主，臣妾不会阻拦。”尹苏又重复了一遍。
    杨世昭只听得尹苏话语平静，却没发现尹苏衣袍之中的手已被自己猩红的指甲掐得满是印痕。
    “你再说一遍。”杨世昭不可置信。
    “陛下若要迎娶馨月公主，臣妾不会……”
    “够了！”杨世昭大吼一声，“好，很好！”拂袖而去。
    杨世昭与尹苏之间冷战再起。
    这一次，是杨世昭不愿见尹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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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颐被自己的哥哥召进宫来一起喝酒，听他诉苦。
    “你说女人怎么这么难懂呢？”杨世昭苦笑。
    依尹苏的性子，怎么可能不在乎。听了杨世昭的话，杨颐摇头。大哥在气头上，现在肯定想不明白，待气过了，肯定就明白了。
    杨颐一边劝慰着，一边跟杨世昭喝酒。
    直到最后两个人喝得烂醉。
    杨颐一边歪歪扭扭地往外走，一边打着酒嗝：“大哥，你可要跟尹苏好好说。好好说啊。”
    杨世昭让赵宝去扶着杨颐点，又自己喝起来。
    赵宝把杨颐送到门口，杨颐还扯着赵宝道：“你快去找我皇嫂来。让她照顾我大哥一晚，明天两人肯定就好了。听到没有？听到没有！”
    赵宝忙不迭应着，头一抬，就见着太后带着馨月公主走来，顿时吓得一个激灵。
    若是太后将皇上王爷纵酒的事怪到他头上，他可得被削下一层皮来。
    赵宝内心惴惴，到底不敢闪躲。
    太后走近了，赵宝连忙行礼告罪。
    太后看到杨颐的样子，皱了皱眉，让身后的人出来两个送杨颐回去。然后看着赵宝道：“你在外面等着。”
    赵宝想辩驳，被太后扫过一眼，连忙缩了缩脖子，不说话了。
    眼看着太后跟馨月公主进去了，不一会儿，只有太后出来，而且太后还让人看着自己，赵宝心中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馨月公主进入殿内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个喝得烂醉的男人。
    杨世昭昏昏沉沉间，发现有人在帮他擦脸，握住来人的手，睁眼去看。
    “苏苏。”
    馨月公主听见杨世昭的喊的名字，手下一颤，却在杨世昭伸手拉她的时候顺势躺了下去。
    世事总是弄人。一切再也回不去了。
    赵宝终于被放开的时候，急忙赶了回来。他站在门外，听见室内的声音，急得直跺脚，却没有一丝办法。
    宿醉醒来，杨世昭头昏脑胀。迷迷糊糊之间想起了昨夜的事情，转头对着身边温柔唤：“苏……”才发出一个音节，剩下的话语就都卡在了喉咙里。
    身边赤身裸/体的哪是什么尹苏，分明是馨月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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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馨月公主被封为馨妃，入主花萼相辉楼的那一日，宫中开始流传皇后失宠。
    尹苏闻言只是自嘲。
    杨世昭，你又一次让我失望了。
    对于那些嘲笑她不知温柔为何物，骄纵以致失宠的话，尹苏却是冷笑。
    的确，她的无限风光不过是建立在杨世昭对她的宠爱上。
    别人都以为，杨世昭对她好，她就不该那么不识趣，却不知道，她是把自己的全身心都托付给了杨世昭。
    她不觉得自己有错。
    “陛下今晚去哪里了？”尹苏挑着灯花问。
    紫竹道：“听说，去了馨妃那里……”
    烛花“啪”地一声，弹到了尹苏的手上，带来一阵炙痛。
    花萼相辉楼中。
    杨世昭与馨月公主面对面坐着喝茶。
    那日一夜荒唐醒来，杨世昭自是自责。
    馨月公主睁开眼，看着杨世昭说的第一句话却是：“馨月自愿的，陛下不必觉得愧疚。”
    这话，当然让杨世昭更加愧疚了，尴尬了许多天。
    但馨月公主接下来真的好像只是将杨世昭当做一个合作对象。
    杨世昭不由地也放下其他心思。
    两个人谈论玩宛月国内的局势，杨世昭开始对馨月公主说起他跟尹苏的事情来。
    这半个多月来，他发现馨月公主是很好的倾诉对象。
    馨月公主听完，指着杨世昭腰间的香囊说：“这是皇后娘娘送与陛下的吧？”
    那是一个有些旧的香囊，上面的阵脚很是不平整。
    “那时看到陛下腰间的这个香囊，臣妾还奇怪陛下怎么会戴这样的旧香囊。原来是皇后娘娘送的，那就怪不得了。”
    杨世昭摸着香囊，不知想起了什么，笑了笑，然后对着馨月公主道：“你歇息吧。”起身离开了。
    路过紫宸殿的时候，杨世昭站了许久。
    这次尹苏对他没有任何责怪，他自己却不敢去见她了。
    夜幕中，幽怨的琴声不知从哪个宫殿里传出，缭绕在宫墙之内这一方天地上空，散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