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上那里的一个女孩儿，她不任性不刁蛮，在我最落魄的时候不离不弃地帮我。可是那个时候我已经红了眼，根本不在乎她。我暗地里让我的老板下台，散发他的丑闻，让他受不住外界压力，精神崩溃跳楼自杀，我又陷害我的敌手让他一家老小在天台上坠楼身亡。我成了当时上位最快的商人，名震一时。”
    林约听到许老的过去，不由心中颤抖，他想象不出眼前这个慈祥倔强的老人是如何出手狠辣害死自己上司和对手一家的。
    许老叹了口气，声音悠缓：“后来，我不顾她，风风光光地回了大陆娶那个富家千金。她父亲自然对我刮目相看，把我奉为上宾，逢人便说他有个好女婿。只是我知道，我不爱那个女人，我做的一切只是报复。然而，我却不知道，她已经怀孕了，怀了我孩子，但是因为我的质疑回国，她忍住没说。”
    林约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大概，他也开始明白为什么许老如今孤独一人。
    “二十年后，我妻子难产身亡，我一生无子。遇到当年在香港的老朋友，他告诉我，我有个女儿。我派人寻找，她不肯认我。她母亲早就去世了，她流落大陆，被大陆的父母领养，生活多年。”许老的眼里湿润了，“报应，这都是报应。我当年做错了事，如今都是报应。”
    “大爷……您别这么说。”林约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许老，“您现在知道也不晚。”
    “晚喽晚喽。”许老说：“她养父母是军区的，家境也算好。后来嫁了一个当官的，生了个儿子。我却从来没真真正正地看他一眼。”
    “……”
    “小约子，大爷知道你是好孩子，所以才把这些告诉你。”许老站起来背过身说道：“人这辈子可以做错事，但是绝对不能狠毒。凡是给别人留条路，也是给自己留条路。”
    “嗯。”林约把许老的话记在了心里。
    这是林约第一次这么认认真真地听长辈的劝告。
    翌日，许老在林约的搀扶下，到前堂去烧香拜佛。许老年岁大了，走路难免迟缓，后面的香客不满许老的速度，大骂：“老不死的，快点儿走。”
    林约立刻生气了，抬腿就想去踹后面的那个混蛋东西，却被许老拦住。林约不解地看向许老，怒气未消。许老拉着林约继续往前走，只不过加快了脚步，但是身子却颤颤巍巍的。
    “许大爷……”
    许老摇了摇头示意林约不要开口，到了正殿门口，许老却并没有进门而是拉着林约往旁边没人的地方走。
    “许大爷，您这是……”
    许老拄着拐杖，拍了拍林约的肩膀道：“你这个孩子，怒气太重，凡是都喜欢发火，也不顾后果。那样的人到处都是，你若总是跟他们一般计较，怎么能成大事？男人，能屈能伸最重要。”
    “我知道了。”话虽这样说，但是林约还是气不过。
    许老笑道：“你哟，真是像极了年轻时候的我。”
    林约摸了摸鼻子，尴尬地不说话了。
    许老靠在旁边的围栏上，两个人的位置很特殊，能看到形形色色的香客，那些人却鲜少能看到他们。
    许老站在那里，碰了碰旁边的林约问道：“你说那个人是干什么的？”
    林约朝远处看去，果然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西装笔挺，他的眼神里带着蔑视，仿佛把谁都看不再眼里。
    虽然不懂许老的用意，但是林约还是回答：“当老板的吧。”
    “不对，你再看看。”许老否定了林约的答案。
    林约坚持自己的答案，许老只好摇头说道：“你只看到他西装革履，眼神里带着轻蔑，却没看到他视线飘忽，明显是在找什么人。这样的人明显不是来拜佛的，而是跟着别人来的。”
    许老话音刚落，一个比那个男人年长的男人就出来了。刚才还眼中蔑视的男人立刻变得点头哈腰起来，恨不得把自己拴在那个男人旁边惟命是从。
    “这样的人重用不得。”许老若无其事地说：“他明着从你捧你，背地里却害你，你一旦失势了，他是第一个朝你踩上两脚的人。”
    这个道理林约当然知道，可是……
    “我看不出来。”
    许老哈哈大笑：“小子，你哪儿是看不出来，你是不想看出来。但是你要清楚，这世界上，有些人固然值得你放一马，但是有些人，即便你放他一马，他还会继续害你。那么这样的人，你只有告诉他，适者生存的道理。”
    “但是……”
    “孩子，你心肠好，我昨天告诉你我的故事，是怕你一冲动做出什么让自己后悔的事情。今天告诉你这些道理，是想告诉你，男子汉，如果什么事情都隐忍退让，只能让所有人都踩在脚底下！”
    林约若有所思，他好像明白了。
    许老是想告诉林约，既不能让对手狗急跳墙，自己又要绝地反击，毫不惧怕。
    “看人是门学问，你小子自小接触那么多人，谁真心谁假意，你一眼就能看清。可是，你这儿却不清。”说着，许老垂了垂林约的心口，“你这儿，不愿看清。”
    林约的心，不愿看清世道的黑暗。
    他宁可相信别人，宁可损伤自己，也不愿相信这世界黑暗。
    可是就算这样，还是有人一而再再而三地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