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第二十六章 天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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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衣,”我抬眸看着他,缓了缓情绪,然后心平气和地说道:“你看是这样啊,我呢,对你想做什么一点也不关心,所以不管黄衫是你的人也好,那个光头九和所谓的青楼女子莺莺也是你的人都好,我一点也不在意,所以……”顿了顿,我说,“请你也不要在意我是苏雪央还是楚沉烟,更不必在意那晚我说的话。”
他始终静静地看着我,然后微微一笑,道:“你早就知道?”
“那次在树林中我曾见过她。后来前后一想,便明白了。”
他略一沉吟,“原来如此。”
我自觉话说到这里还是很给他面子的,于是又抱着好聚好散的目的说道:“你对我虽不是真的好,可我还是很感谢你救了我。我如今想来恐怕你昏迷这件事也是早有准备的,即便我不救你,你也有法子自救,我呢,也无所谓,当是还了你人情吧。”
谁知他却不搭理,只用那双清浅料峭的眸子静静看着我,看得我瘆的慌。
“你可知道,苏雪央原本对我很重要。”
我点头,“自然是知道的。否则你不会特意与我单独上路,用法子试探我,还给我下毒,纵容江静轩对付我却又要保着我的命。”说完之后,我由衷地肯定了一句:“这一路上你也辛苦了。”
“虽然你对我确实不怎么厚道,可因我到底不是苏雪央,所以我也能理解你的用意。只是我也倦了,反正事已至此,你也知道我是打算离开十三阁的。那么,就此别过吧。”
说完这句话,我也不打算等他回答了,转身便迈开了步子准备离开。
手在颤抖,脚下也在颤抖。
我不断告诫自己:不要怕,不要怕。
于是我越走越快。
却忽地被一抹绿色挡住了去路。
我抬头,看见那个绿衣女子正站在我面前,这张艳若桃李的脸,曾经上演了一幕楚楚动人的戏码,将我骗的脑门发热。
可人家不过是在看我的戏。
“莺莺姑娘,”我说,“有何贵干?”
她冲我嫣然一笑,“公子还没让你走。”
我淡淡一笑:“难不成你们想给我践行?”
身后响起渐渐走近的脚步声,不必看,我也能听出是谁。
左后两臂突然被人紧紧钳制住,我一惊,大喊:“你想做什么?”
鹤衣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我不会杀你。”
废话!就算你不杀我可让人这么缚着我肯定也没好事!
果然,下一刻他说:“我只是要抹去你的记忆。”
话音落下的瞬间,我仿佛听见脑中响起了一声炸雷。炸得我一片空白。
我只是要抹去你的记忆。
这句话的每一个字都如同一个硕大的冰雹砸下来,砸的我头晕目眩。
又冷,又痛。
“不行!”我终于失控地挣扎大喊起来,“你放开我!放开我!”
若是没了记忆……
“鹤衣,你给我放开!我不许你这么做!你放开!”
那我,到底是谁……
“你如果这么做了,我是不会原谅你的!我绝不会原谅你的!你放开我!”
带着哭腔喊出这一句的时候,我听见自己的心在一点一点地碎裂。
对于一个重生的灵魂来说,我所凭借的,不过是一个躯壳,可真正证明自己存在的,是记忆。
如今,我深爱的这个男人,他竟然要夺走我唯一的东西。
夺走我的存在。
而我却无法挣扎。
“放心,不会疼。”
他温柔清凉的声音近在耳畔,此刻在我听来却是那样的冷酷无情。
然后,我感觉到脑后一下刺痛,仿佛被什么东西叮了一下。
他用一根银针刺入了我的后脑,却如同刺入了我的心神。
那种剧痛,无以言表。
四周突然寂静下来,我仿佛看见那年的北月国,那年的我,那年的父皇,那年的母后娘娘,还有绿云。
还有后来的琅琊十三阁,后来的他,后来的一切,一切……
一幕幕的画面,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我听见什么东西极慢极清晰的碎裂一地的声音,最终成了一个黑洞。
这黑雾渐渐扩大,终于,遮住了我的视线。
覆盖了所有。
当我从沉睡中醒来的时候,外面正下着大雨。
我摸了摸身下的软垫,虽不是太好,但却很暖。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睡在这里,总之,当我醒来时,就已经在这里了。
在一辆马车上。
我醒来后想起来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我为什么会在这儿。然后我就打算开始回忆睡着之前发生的事,却发现脑海里一片空白,什么记忆也没有。
于是我想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我是谁?
又在脑海中搜寻了一番,未果。
这个认知让我突然不安起来,我连忙起身掀开窗帘,朝外面看了看,却除了一片朦胧的雨幕什么也看不到。
“有人吗?”我对着外面喊了一句,可回应我的只有哗哗的雨声。
我有些害怕,却又觉得进退不能,只好抱着膝蜷坐在垫子上,这样方才觉得心里安定了许多。
于是我就这样一直睁着眼警惕的感受着四周的动静,直到雨停。
我觉得我应该往什么地方去,可是鉴于我想不起来我是谁,所以我也不知道究竟该往什么地方去。
我伸手往怀中摸了摸,摸出了一个钱袋,还好,不至于挨饿受冻。
这样一来情况便又好了些。
然后我下车看了看,虽然这只是一片山坡,四周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可我很快便意识到了一点:
我之所以在这马车上,想必是有些缘由的。虽然如今这缘由是什么我不记得了,但我将要去的地方倒是可以从这条线索上得出一个大致的方向的。
于是就这样,我决定向着车头朝向的方向继续行进。
然而很快我就发现,想法是美好的,现实么……有些残酷。
我竟然完全不会驾马车!
当我看着眼前这双不多时便起了水泡的手,疼痛之余更加费解。
既然我根本不会驾车,那这辆车为什么会在这里?莫非……我脑中一个激灵,原本是有人与我同行的?!
我想努力回忆起一些什么,可是脑子里像是搁了块石头堵着,怎么也冲不过去,而一旦太过用力回忆,我就会觉得脑袋十分胀痛。
我摇了摇头,决心不再想那么多,天无绝人之路,往后的日子才是要紧。
只是……这缰绳确实有些太硌手了,我在衣摆处撕下一条缎子缠在手掌上,这才勉强能重新握住绳子。
如此坚持了不过片刻,最后当我终于无法驾驭这马儿的速度时,悲剧的一幕发生了。
我连人带车摔下了山坡。
好在我跳得快,否则估计结果就和那车厢一样,不摔成一片片,也会摔的散架。
我摸了摸被撞到的肩,很疼,心想估计要淤青了。
正暗叹倒霉之际,头顶上忽然飘来一个声音:“下面的人没事吧?”
我犹如遇到救星,忙应道:“没事没事,只是要劳烦你拉我一把最好。”
喊完之后上面便没动静了,不多时,丢下来了一根藤条。我心下大喜,急忙攀着就借力爬上了山坡。
在我眼前的是一对母子,看上去是普通的农户,人倒是热情,见到我的狼狈样也没有笑话,反而主动请我去了他们家暂歇一晚。
到了这小竹篱围着的土瓦房之后我才知道,原来这母亲大家都称她做四婶,而她的儿子则叫做于富贵。
我暗暗点头,倒是个实际的梦想。
四婶本来要把她的衣服给我穿,可我想了想,觉得还是穿男装妥帖些,于是硬塞给了她几个铜钱,请她帮着改一套富贵的衣服给我穿穿。
“对了姑娘,”四婶一边缝针线一边同我闲聊,“你这是要打哪去呢?”
我觉得这个问题真是一针见血,想了想,问道,“这里最近的城镇是哪里?”
“坐板车半日,就是丰州城了。”
我点点头,“那我便先去那儿吧。”
“你要去丰州城啊?”四婶抬头看着我,“正好啊,俺家伢子明天也要去丰州城,他幺叔在城里给他找了份工。”
说到这儿,她像是突然想起了,说道:“对了姑娘,我都忘了问,你叫什么呢?”
我苦笑了一下,“不记得了。您看您觉得怎么叫着顺口,就怎么叫吧。”
四婶愣了愣,末了低下头叹了口气,一边缝针一边说:“哎,好好的闺女,可惜是个傻的。”
我嘴角抽了一抽,决定保持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