Ⅳ失踪
    在檐下筑巢的燕子，飞去了又回来，墙角的腊梅在鞭炮声声中惊艳过一回又重归沉寂。只是隔壁阿三叔家的柿子树冻死了一棵，让孩子们陪阿三叔阿三婶可惜了好久。
    转眼又是春到。菊在王耀家过了两年。菊十二岁了。
    这个春天，发生了两件事。
    先拣近的说吧。被好生一顿训斥的王澳终于收了心性，与张天旺的赌坊断了关系，老老实实地做起来正经的小本生意，竟也是有声有色，连带家里的伙食也改善了不少。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王澳的日子也就这么安顿下来的时候，他突然来找王耀辞行。
    王澳要随一外国商队回葡萄牙学习贸易。领头的葡萄牙商人惊喜与在远东也能找到一棵经商的好苗子，信誓旦旦地跟王耀保证会好好照顾王澳，说什么也要带王澳走。
    王耀没有留。然后王澳就走了。一起住了这么久，菊心中也多多少少生出离别的感伤来。
    第二件事是大事。任勇洙失踪了。
    事情发生在王澳走后没多久。某一个清晨，任朝发现任勇洙不在房中，不在任何一个他应该在的地方，杳无音讯。
    任朝急了。任勇洙不过十五岁，一个人能去哪里？所谓关心则乱，任朝甚至没有和王耀商量就往张天旺的赌坊里跑，却根本没意识到如果张天旺要绑任勇洙来向王耀威胁本不应该会石沉大海。
    王耀停了私塾的课，同梅梅一起去找一整天都没露面的任家兄弟。菊一个人留在四合院中，百般聊赖地数着树身上的疤子。树上还有几道浅浅的刻痕，菊有些气恼地摸着最下面的那道刻痕。怎么自己的个子还长不过梅梅呢？
    脚步声由远及近，却不是王耀和梅梅的。站在门口的竟是被打的鼻青脸肿的任朝。
    “小菊，勇洙回来了吗？”任朝从来没有这么失态过，菊吓了一跳，不由地向后退了一步：“还没有。耀君和梅梅出去找你们了。”
    任朝没有再说话，一扭头又撞出门去，急促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夕日欲颓。王耀一行披着余晖回来了，身后是被拉的长长的影子。任朝跟在了最后面。已经十六岁的他，此时却比谁都要无助得像个孩子。
    王耀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眉头拧在了一起，抿在一起的唇只能看出焦虑：“小菊，勇洙还没回来吗？”
    菊摇了摇头。王耀心下一沉。任勇洙虽然贪玩，但毕竟也十五岁了，总不至于没有分寸。像现在这样的情况，种种迹象都指向一个最坏的结果。
    王耀知道，任朝知道，菊和梅梅多多少少也能猜到。只是不敢信，不愿信，不能信。
    王耀定了定心神，他不能乱：“梅梅，待会吃过晚饭你发动附近的孩子一起去找勇洙。朝和菊待在家里等消息。”他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任朝：“你乖乖呆在家里不许出去。你这个样子也不想让勇洙看到吧。”
    一顿晚饭吃的索然无味。都记挂着事儿，饭菜吃到嘴里又有什么味道。菊突然有点厌恶起勇洙来，为什么要害的耀君担心？这感情里又有几分妒忌，才十二岁的菊自己也说不清楚。
    。。。。。。
    一连几天，任勇洙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一点消息。
    事情过去了快有半个月。寻找像是惯性一样，只是在“做”。更可怕的是，连失望都快要成为习惯。
    结局却是谁都没有想到的。
    之后的一天，任朝面无表情地回来：“耀先生，不用再找了。”
    梅梅凑上前去：“看到勇洙了吗？”
    任朝点点头，还是看不出一丝表情，不再管其他人的询问，自顾自地进了房间。
    后来菊才知道，任勇洙不是失踪，而是加入了美国人的军队，不敢再回来。
    这是后话了。任朝更加的沉默寡言，王耀也清减下去不少。任勇洙，没人再提这个名字。
    人，又少了一个。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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