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岚 章十八 塞外黄沙漫连天,金戈铁马势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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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月流霜点点清辉,光华尽洒在这片黄沙上。
男子戎装加身,斜斜倚着战马凝望天幕若有所思。
剑身,染满还未凝结的鲜血,脚下,尸横遍野。
要知道国境疆界之处,自古来都是兵家必争,干戈无数战乱无穷。自叶轩然二十一岁官拜骁勇大将军起,至今戍守边关已三年有余甚是清苦,每天过着与发配无异的日子。
无论是被迫还是自愿充军的男人都极度厌恶远赴边疆,更惧怕常年戍守。
沙土荒地不但环境干燥恶劣,还要忍受与家人故友终年分居异地,一书难求。
可叶轩然却偏偏不赞同这些观点,反而对镇守边关觉得甘之如饴。他父亲生前任骁勇大将军,战功赫赫毕生为国,直至最终战死沙场。叶轩然一直以父为荣,誓要尽忠报国。况且他父母双亡,无妻妾更无子嗣。故人也不甚多,西岚四皇子殷夜离勉强算作一个,可他为身份所困一时半会注定无法从小小的皇宫挣脱出来。
其实只身一人了无牵挂,竟也快哉。叶轩然如是想着,独自在这荒漠中凝望了几百日的月光。直至…
为何南蛮未起北方匈奴已平,边关尚算安定平静之时,朝廷会降旨特派副将前来协助?且这副将看起来肩不能抗手不能提更不懂什么功夫,一副文质彬彬的孱弱书生模样,只是轻质戎装都能令他叫苦迭迭抱怨许久,还怎么奢求他能披甲上阵胯马拔剑,更别谈杀敌护国了。
偏偏这位新来的副将楚云墨还是个极聒噪的男人,仿佛从来没察觉到叶轩然明里暗里对他的厌恶,日日问东问西还啰嗦唠叨,简直是对叶轩然极尽所能的苦苦纠缠。最可怕的是到了后来,叶轩然竟然被他这么烦出习惯了,半刻没听到他在耳边念叨,就觉得有些反常。
命哉?命矣!
“唉…”对月长叹一身,叶轩然认命般调转马头向营地有去。若是再回去迟了,怕是又要遭楚云墨百般啰嗦。
冷月无声,叶轩然身后似乎有兵刃在夜色下泛着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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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日已经沉下去了许久,天色黑尽,有些凄凉的狼嚎声在大漠上空久久盘旋,似乎能感觉到野狼那对绿幽幽的眼睛就在何处盯着自己,令人毛骨悚然。
帐外,楚云墨倚着苍蓝剑,借冷月微光眺望远处。
自从入军营后,楚云墨几乎日日夜夜都在担惊受怕中度过。眼下西岚疆土看似暂且安定没有什么外族侵入,但仍旧大小战乱不断,兵刃相接也是常有。
其实他不是惜命之人,之所以忧虑,并非因为害怕自己随时可能身首异处,而是担心自己朝朝暮暮牵挂的那个人,随时会命丧黄泉。
而让楚云墨心心念念的人,正是堂堂的骁勇大将军,叶轩然。
若非是叶轩然,此时此刻楚云墨应该还在江南哪个烟花之地,舞文弄墨轻摇折扇闲话山水,再拥着绝色美女颠鸾倒凤,做个逍遥自在的风流才子。
三年前叶轩然和楚云墨曾偶尔有过一面之缘,或许现在的大将军早都忘却。
那时骁勇大将军叶闵行才亡未足半月,英明流传举国同丧。楚云墨初到京城,也是满腔敬佩,于是就跟随着众人进入将军府凭吊,远远看到跪在灵堂前身穿孝服,强忍着泪背脊挺得笔直的叶轩然。
一见倾心。
他本是天下第一剑宗楚羽末的独子,家境富裕。却费尽心思用三把价值连城的镇宗宝剑换了个空有的副将头衔,毅然赶赴边关随叶轩然镇守荒凉地。
每日到了迟暮时分,叶轩然定要驾马各处巡视,子时方归。而楚云墨每夜都会拿着苍蓝剑,在营外远远候着等他回来。
起初,叶轩然也多次劝楚云墨自己先睡无需等候,可楚云墨似乎完全没听进去,依旧是我行我素。时间久了,叶轩然回营时间渐渐也越来越早,这倒成为两人之间一种无言的默契。
可今天——
丑时已过,叶轩然迟迟未归。苍蓝剑在楚云墨手中,似乎又变重了几分,压得他胸口沉闷喘不过气。
前去调兵时,昔日无数次被叶轩然拼死救过,对他敬爱有加甚至还暗地里互相称兄道弟的兵卒都面露难色。
将军此番被擒,命八成已经没了。就算是如果有幸还活着,也定是去了匈奴群居处被关了起来,那边即使无良将也有几千精兵。
而西岚现在将军被俘,副将又只是空架子瞎摆设,排兵布阵自然会有所亏缺,若是前去营救,只怕是以卵击石,只落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见此场景,楚云墨怒极反笑,扔下兵符拔出苍蓝剑,指指众人斥骂,“将军平日如何待你们,想必你们个个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中。他性子是有些孤僻难相处没错,可是谁宁愿自己受寒受累孤身奋战也不肯委屈连累你们?今日将军有难,看看你们一个个畏首畏尾的样子!这就是我西岚大破敌军数次的精兵?当真可笑至极!若今日无人肯出兵,我楚云墨便一人前去营救将军,纵使赔上了这条性命,在下也在所不惜。”
语毕楚云墨没有多逗留,径自驾马而去。
余下众人面面相觑半晌,终于有几人汉子咬咬牙拍马相随,后来还有面子挂不住,也跟着上了马。
最终出军营时,稀稀拉拉共有七八百人。
风起,狂沙乱舞。主帅被擒,匈奴正打算趁虚而入时,谁知半路就遇到了楚云墨带兵,双方即刻展开死斗。
西岚将士个个都身经百战,并非楚云墨所说的畏首畏尾之徒。匈奴凶残狠毒,饶也害怕敢死之士。楚云墨一马当先,苍蓝剑在大漠初次出鞘,势如破竹,斩杀无数。
匈奴折了好几百人,终于察觉形势对他们不理,纷纷撤了。
“穷寇莫追,救人要紧。”楚云墨制止了几个要赶上去的士兵,清秀的脸上沾了血迹,迎着东升的旭日,竟显得几分英武。
大队人马自然是不可能直接闯入匈奴营地,即使再有勇无谋的人也清楚:在对敌军有利的情况下,用八百人对战几千勇士是何等自不量力。
暮色迟,血浸过一路黄沙。楚云墨命众人在敌营五里外扎帐篷休息,自己拿着苍蓝剑辞别。
“匈奴凶险,各位断不可贸然送死。你们暂且就在这里歇下,等我救出将军时,烦请诸位再助我们突围。若云墨明日未归,就各自散了吧。”
说罢,只身走向敌方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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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敌方主将被刚生擒,他们立刻发动近千精兵前去突袭西岚阵营。没料到竟在中途就被八百死士斩杀过半,余下人也溃不成军士气萎靡只好匆匆撤退。
四百残兵懒懒提着弯刀,唉声叹气的等着回去听候可汗发落。
迎面走来打扮像是己方杂役的人,最前方的领队大声叫住他,用蛮语问他可汗是否已经得知消息,现在发怒没有,但那人并未回答。
领头又大声重复了几遍,只是他仍旧低着头,没有回答半个字。
诧异之下,为首匈奴下马,走到他跟前细细打量。
那个人似乎有意躲避他的目光,却还是被看清了脸——
竟是昨日被俘的西岚骁勇大将军叶轩然!那匈奴大喊着匆匆命令身后将领拔出弯刀。
本以为这是天意如此造化弄人,自己才出虎穴又生陷险境,注定命该绝该是必死无疑。叶轩然闭起眼,静静等着弯刀落下。
罢了,罢了。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粗犷洪亮地惊叫,那绝不可能是目前声音沙哑至极麽自己发出的。
预想的痛楚并没有降临,叶轩然启眸,只见月色下,衣衫染血的楚云墨挡在自己身前背对着他。手里紧握苍蓝剑,侧脸轮廓在视线中慢慢朦胧,浑身竟散发着彻骨寒意。
“你不归,我等了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