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岚 章一 天下二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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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春满天地,缕缕暖风袭人欲醉,薄云袅袅杨柳青青。
异国红木鎏金锦缎坠玉的熏香软轿,悠悠行至西岚富丽堂皇的正宫殿前。还未等几位轿夫落稳轿子,西岚王殷清明一身华服急忙携两位稍年长的皇子及百官迎上,亲自为东岚国君主掀起轿帘,微微躬身而请。
倘若此番是寻常使臣来访,西岚王大可端坐朝堂等候他们依宫礼觐见。可这回东岚国君与年幼的太子亲临,于情于理都该殷清明出殿亲迎。
且说自原先岚国遭内乱破裂后,天下二分久矣,东岚西岚各占其一,鼎立百年,近来倒也难得相安无事。
东岚国多居平原,地大而物博,且人杰地灵。而西岚多占山地,易守难攻又代出良将。百年前两国兵戈数次无果,遂息战签订盟约结为友邦,天下才可暂得安定。
“经久未见,看来清明兄健朗依旧。”郁风行身着一袭素白布衫,发束同色发带,鬓角略几点银丝隐现,却并不显苍老,反倒有几分仙风道骨的闲适气韵。
若非是身后偌大的仪仗和随行使臣,仅凭衣着恐怕无人敢断定眼前这看似超然世俗隐居山林的人,便是权倾半个天下的当今东岚国君。
相较之下,东岚太子郁凉澈衣着倒是甚是得体。三千墨如夜色的乌丝悉数用金玉发簪绾起,再戴上雕有双龙含珠的金冠,配着镶有汉白玉的束额衬得他愈发显得眉墨如黛眸含星辰。明黄锦缎外袍上用颜色略深金线细细勾勒出腾云弄雨的巨龙,栩栩宛如活物,也难为他个七岁小儿如此穿着不显单薄弱势,倒是他沉稳冷静的气势和微抿的薄唇在随意顾盼间,竟有种堪能君临天下的气势。
“东岚君这可就说笑了,老夫年逾知天命,哪还担当得起这俊朗二字?”虽说听了心下着实快意,他还是连连摆手叹息。要说殷清明所言绝没有丝毫谦逊,他鬓发花白,眉宇间细纹缕缕,再多金玉华服也无法遮掩他日渐衰老。
与郁风行又客套几句,殷清明随即招呼身后紧跟着的长子,“浩凡,你还不快来见过东岚君。”
从开始就直直立在在殷清明正后侧,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神游九天外的殷浩凡蓦得听及此言,稍稍愣了片刻。旁边三皇子殷尘澜见状,忙拉了下他的衣袖低下头小声提醒,“皇兄,快行礼。”
又乍听三弟说出‘行礼’二字,殷浩凡即刻脸色发白双膝一软,扑通跪倒在殷清明脚边,连声讨饶,“父皇息怒,儿臣知错了!”
顷刻间四下无声,原本尚算和睦的气氛有些许凝滞。
“…”未能事先料想到如此变故的殷尘澜心底说了声皇兄保重,而后默默移开眼,别开头去暗自叹气。
众目睽睽下,殷清明气得双目瞪圆,怒瞪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太子殷浩凡。站在他身后的西岚满朝文武见状,皆低低垂下头,无一人敢言,场面甚为尴尬。
恰此时,东岚储君郁凉澈抬脚向前两步,正对着殷清明规规矩矩的单膝点地行了个礼,用稍带稚气却不乏稳重的清润声音恭维他,“晚辈在宫中时便久闻西岚国君气宇轩昂,仪容非凡。今日有幸得见,果真名不虚传。”
“贤侄真是谬赞了,种种不过虚名而已。”听他这般说殷清明脸色稍微缓和了些,亲自扶起郁凉澈,又躬身替他拂去衣襟下摆的蒙尘,西岚众大臣也跟着舒了一口气。“你们父子远道而来难免旅途劳顿,朕已经命人在偏殿设下酒宴歌舞,权当为二位接风洗尘。”语罢,避开众人视线狠狠怒瞪向跪在地上抖如筛糠的殷浩凡
“那…”郁风行略欠身,含笑施礼,“有劳清明兄。”
西岚宫,落筠殿
殿内东西南北四角立着参天雕花的红木柱,难得四个柱子大小分毫不差,木身仕女更是栩栩如生。屋顶的琉璃瓦映着点点烛光,使得殿内处处通明。
笙琴筝箫琵琶锦瑟交相奏鸣,其音如高山流水。十几个国色天香环肥燕瘦的舞女身披赤红薄纱在殿中流转,体态袅袅婷婷,如芙蓉浴风颤。
两国君主同坐上席,谈笑间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趁郁风行专心歌舞间隙,殷清明忙差人唤来殷浩凡,低声叮嘱,“东岚太子今尚且年幼,你前去好生照看着,别让有丝毫闪失。若它日两军起兵对峙,兴许他会念在今日之情礼让三分。”叮嘱完,殷清明还不放心的又添了句,“别再出错。”
当着殷清明,才出了丑的殷浩凡只得连连点头应了下来。
跟在他身后约寸步远的殷尘澜听到父皇嘱咐,叹着气两指稍揉眉心,清秀的面容浮起几丝无奈。
凭刚才种种不难看出东岚太子年幼却精明,怎么会出闪失?但愿出闪失的别是他大哥才好。
才辞别殷清明没走几步,殷浩凡就抱开始怨,“我说三弟,你可知东岚是哪个小国?为何区区一个太子,也要劳烦我亲自照看?”才离开殷清明跟前,殷浩凡仍记挂着适才丢丑,心下大有不悦。
“皇…”还未等殷尘澜回答,就被突然插进的一道声音打断。
“东岚若要算是小国,那你们西岚也不见得得大。”
“尘澜,你怎敢口出此等大逆不道之言!”本就怒气尚未平复,殷浩凡口气较平时更为蛮横,也不顾手足之情冲着身后的人怒吼。
这次殷尘澜没有搭话,只是默默扭过头去缓缓阖眸。
适才郁凉澈趁摆宴间隙已换了身玄色长衫,腰间束碎玉腰带,踱步缓缓从殷浩凡走到两人面前,凤眼微有上挑,唇角勾起几分嘲讽。他正视前方,并没有仰头看向两人,还不足五尺的身形,竟然让高他半身的殷浩凡感到无比压迫。
“在下是区区东岚小国太子,岂敢烦扰西岚储君亲自照看?太子就好生歇着吧,告辞。”说罢,郁凉澈远远向郁风行示意离席,得允后大步踏出落筠殿。
在坐上完完整整目睹这一幕,殷清明怒极险些背过气去。见状,怕被当成追究,殷尘澜忙拉着殷浩凡躲到隐蔽处。
殷浩凡似乎还没回过神来愣愣端起青铜杯饮下美酒,这才似乎找回了自己的意识,悲愤地问,“那个叫什么澈几岁!”
毕竟是同母所生的兄弟,平时相处时间有多,殷尘澜早已习惯他时不时做错事和突然冒出没头没脑的问题,遂答,“比我小六岁。”
瞥见殷浩凡满脸茫然,殷尘澜眼神怜悯,又补充,“比皇兄小十二岁。”
“这个…”殷浩凡看着十指,表情复杂。
“…据说今年七岁。”
“这样啊…其实我知道。”
踏过雕栏绘柱铺银镶玉的石拱桥,又穿过条洒金长廊。目之所及,竟是一片碧色翠绿鲜或点缀着几抹素白。映着一片巍峨富丽的宫殿,并不显得寒碜或是突兀,反倒让郁凉澈眼前一亮。
此等美景让他不由得敛了步子,只想细细赏玩。信步走在林中,鼻息间满盈梨花甜香,沁人心脾,很快让郁凉澈忘却琐碎繁杂的政事。。
见周边无人,春景又好。他索性拿下沉重的金冠,拔出玉簪任乌发泻下沾满新露。
蓦然,梨林深处隐隐传来争执之声,间或还有娃娃啼哭。郁凉澈虽是贪玩的年纪,但碍于身份他从小规矩,素来不是多事之徒,况且这又是在别国,人地两不熟。
本想说就此离去,可最终还是偏因贪恋梨香挪不开步,只得听着那娃娃哭闹声由远及近,直至一抹鲜红闯入视线。
那瞬间,似乎半里白梨花纷纷怒放,清香满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