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凝绝语,胭脂扣 第二十九章 浮花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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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光杯乃绝世奇珍,岂会轻易得到?
安予瑾赠予傅梦婉的杯子分为两只,一只镶嵌绿宝石一只则是红宝石。安予瑾投毒是在红宝石夜光杯里。在这之前,安予瑾便装作有意无意的告诉傅梦婉说,这两只夜光杯红宝石那只是从西域百姓祖上传下来的,而那只绿宝石的则是从西域皇宫中得来的。
安予瑾料定傅梦婉这般重视权势荣誉的人一定会选择绿宝石那只,故此便不再担心拿错杯子的问题。那杯子里仅有极少的鹤顶红,锦姝在这之前用金针封了穴位,毒只能在食道周围而不会四处散开,加上鹤顶红极少,一定可以太医赶之前相安无事。但此次计划的是,让锦姝以身犯险,着实让身边人捏了一把汗,且锦姝对葡萄过敏也是胡编乱造的。
可是锦姝与安予瑾都相相失策,依然没有想到这之间存在的变数。却被彩妤公主饮下,导致多了一条无辜人命。锦姝嘴上没说,可是在心里很是愧疚。为什么那一夜自己没有将杯子握紧一点,为什么自己要多犹豫一会儿,若然,彩妤还会蹦蹦跳跳的。她蹙着双眉,深深叹息着,入这深宫时日,终是让手上沾满了鲜血。
炎炎夏日,酷暑难当。
深宫庭院一如既往的阴暗,似乎总是日光遗落的一角。杨柳慵懒的立在太清池堤岸,翠绿柳丝半坠在清澈池子里,朱红锦鲤在水下灵活游动,一红一绿交相辉映。褐色雕花栏杆上早早的摆满了洁白的玉兰花盏,一阵微风轻舞,玉兰花香飘洒在红墙宫院内。
几位嫔妃身着薄纱宫装,拿着玉骨雪色绣花绸扇轻轻扇着,在玉兰花踱来踱去。就是为了沾染玉兰花独有的清香,因为太后娘娘很是喜爱玉兰花的香气。
定元六年八月十七,端荣太后五十大寿。
阖宫上下忙成一片。安予瑾得敬帝宠爱,昨日晋封为从三品,嫔位。连升两级,位分高过锦姝。敬帝称赞道,安嫔所舞《绿腰》,玉貌窈窕,体态轻盈,舞姿飘逸,一双卓然天成的黛眉,犹如飘渺远山。特赐封号:黛,是为黛嫔。
在北朝后宫,得宠嫔妃获得连升两级的资格,不过锦姝在此中已属特例。
锦府来了家书,一封是锦姝父亲锦从远的,还有一封是锦裕让锦姝带交给安予瑾的。最开始锦姝便是极力反对,不过后来也就理解了。
安予瑾擢升为黛嫔的事传遍六宫,云嫦宫弗如集市。不少嫔妃往来送礼、闲聊。安予瑾坐在铜镜台旁,眉目间仿佛有着一丝厌倦与忧愁,问道:“碧鸢,可有从正阳宫过来的书信?”碧鸢道:“回黛嫔娘娘,锦婕妤娘娘说最近云嫦宫人多是非多,不便送信。只是说了一句,一切安好,念卿。”
安予瑾瞬间低沉了眉目,心中唯一的期待便如此落空,随即叹气:“最近宫中事情颇多,一事连一事,连连不断。瞧着,马上便是太后娘娘的寿宴,阖宫上下哪个宫里的不提心吊胆?这每次皇宫里举行宴会,本宫就心惊,次次都有嫔妃无缘无故被打入冷宫,或惹得龙颜大怒。若能省了这些个没必要的集会,本宫也就可过几日闲散聊赖的日子。”
八月初八,皇七弟,端荣太后亲子轩应怀南疆归来。
八月初九,长乐大殿举行太后五十寿宴。阖宫嫔妃,无一缺席。盛装赴宴,言笑晏晏。
轩应怀,人称怀王。是敬帝继位之后,便加以重用的王爷。北朝轩氏皇族一脉,向来子嗣单薄,敬帝看重亲情,对这同父异母的皇弟,甚是看重。
怀王,年十八便远赴南疆驻守,安抚边疆百姓。在南疆一带有着极高的名誉,怀王时年少回,一心为国效力,遂得敬帝重视。
轩应怀一身九龙四爪绣金色云纹锦蓝织锦缂丝蟒袍朝服,腰间环着一条褐色镶碧色翡翠金丝腰带。腰带下方连着几束环佩,雕着飞鹰金龙的纹饰。头戴苍鹰展翅金冠,苍鹰之眼用着一颗鸽血红宝石点缀着,恍若神阙锦卫,那飞眉入髻之下的双眼,炯炯有神,弗如有力拔河山的力量。
这日,端荣太后一袭云紫色绣祥云纹百寿仙鹤图天蚕丝曳地宫装,头戴紫金碧玺九天展翅挂珠金石凤冠,左右两髻各插六只白玉镶紫色玛瑙珠如意钗。前额坠有点翠鎏金景蓝额坠。显然,岁月在这位女人身上是没有留下多少痕迹,到多了几分风韵、雍容。有一种万人之上的威仪,无人可抵的神韵。
锦姝一袭五色琉璃凤纹宫装,牡丹高髻上挂珠滴翠金钗,随着她的摇晃,在额前发出清脆的响声。锦姝妩媚的眼神落在前座,斜上便是轩承胤,对面便是轩应怀,她保持着温和有礼的笑容落座。
轩应怀看见锦姝爽朗一笑:“这便是皇兄新宠,锦婕妤?”轩承胤举了举金樽:“你在边疆倒是喜欢打听,连深宫内院的事情也晓得。”轩应怀谦虚应答:“哪里哪里,道听途说罢了。”锦姝含笑,一双水灵的黑曜眼眸流转似波:“王爷到真是打趣儿,都是宫里旧时浮萍,哪里算得新宠?”轩应怀挑挑眉峰:“瞧,皇嫂多会说话。”
端荣太后看着轩应怀眼眸中满是慈爱,与素日里的威仪冷漠高贵有所不同:“皇儿,这次回来就不要再回南疆了吧,跟你皇兄说说。母后也老了,想多见见你。还有啊,你都过了弱冠三年了,怎的还不娶妻生子,你是想让母后抱不了孙子吗?”轩应怀蹙蹙眉头:“母后……”端荣太后无奈的笑笑,对这个儿子当真是速手无策:“好好好,随你随你。”
寿宴倒也相安无事,轩承胤颇有了醉意,不要众人跟随独自走着走着,抬首一看便是正阳宫。
深夜,星辰遍布,但却没多少光亮。
偌大奢华的正阳宫空荡荡,奴才们都回了。锦姝一人身着青色素纹薄纱,发髻轻挽,卸了寿宴上妩媚高贵的妆容,显得一身素华,如九天仙子绝尘而立。她背对着宫门安静的坐在新建的水榭凉亭上。凉亭白色大理石筑成,八角且角尖雕有朱雀。凉亭中间坠有一只琉璃盏,琉璃盏四面点缀着有美人绣图,在夜风吹拂的夏夜,仿佛能看见美人的落寞。
她浅吟低唱:
云台深,铜雀舞。
九重紫阙,红颜枯骨。
萧墙处,楼阁空。
红袖对酌香烛。
沉香破,寒宫女。
朝朝暮暮蹉跎。
庭院寂风,裁作薄裳舞,
浮花几载,一时,忘了归处。
轩承胤缓缓步入正阳宫水榭内,寂静四周使得方才锦姝所唱都入了他耳,他深沉的眉目入画,点着淡墨在画卷里流芳:“从长乐宫出来,也不告知朕一声,朕到以为姝儿累了。”锦姝好似没有听见,安静的看着前方,那背影单薄,孤零零。
轩承胤忽而飞身而上,从背后紧紧的搂住她,将头放在她的耳边:“也只有你敢在朕说话之后全当听不见的。”锦姝挣开轩承胤:“这么晚了,皇上来正阳宫做什么?”轩承胤凑近锦姝的脸庞:“几日不见,爱妃越发无礼了。”锦姝未曾说话,轩承胤清楚,锦姝这是真的在难过。
自己身为帝王,后宫便有无数嫔妃。若单单独宠一人,那么上次静庵堂事件,七夕夜宴事件会频频发生。可是这一切又怎么去向她解释,她本就蕙质兰心,若当真是知晓,那便性子也不敢在他的面前发,岂不是更为难受?
轩承胤微微呼出一口气:“姝儿,朕再宠她们也不过是君王与嫔妃,而你不同,你是在朕心里,是朕,时时刻刻记挂着的人。”锦姝缓缓抬首:“姝儿知道,只是习惯一个人站在这里罢。”轩承胤紧了环在锦姝细长柳腰间的手臂,加重了语气:“什么浮花几载忘了归处,朕就是你的归处。朕视你为世上最重要是人。”
锦姝突然想起彩妤之事,自那次以后轩承胤便没有再提及此事,她清楚,这些事一直都是他自己一人在扛。锦姝微有含蓄,垂着额角道:“胤郎也是姝儿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人。”轩承胤眼睛雪亮了下:“你叫朕什么?”锦姝愣了愣道:“皇上。”轩承胤抵着她的额角:“再说一遍!”锦姝向后退缩:“敬帝。”轩承胤翻身将锦姝扛在背上向宫殿里走去:“再给你一次机会。”锦姝用手捶打轩承胤的背:“我也再给你一次机会放我下来!”
建章宫中,宫婢太监们被一一差遣了出去。仅剩下端荣太后与怀王轩应怀。
轩应怀着急的问端荣太后:“母后,梦婉今日怎的没来?”端荣太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生了怒意。挂珠朝凤翠石金钗在她额角前闪烁摇晃不定:“哼,你如此远回来一趟难道就是为了那个女人,你也太没出息了!”轩应怀苦苦哀求,他健硕身形之内,最柔软的一处被触动:“母后,儿臣今日看遍了整个长乐大殿都没有看见梦婉的身影,她不是生病了?”
端荣太后分外失望的看着眼前的亲生儿子:“母后要你多年守在南疆都是为了什么,你居然整日想着那个女人。你要知道,你是要成就大业的人,不要为了儿女私情在这里哭哭啼啼。”
轩应怀悲啸:“不,母后!你是知道的,我与梦婉从小青梅竹马,她却在十七岁那年嫁给了皇兄。我在南疆那等潮湿阴暗的地方整整待了七年,日日夜夜的思念着她。为什么母后连我们见上一面都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