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凝绝语,胭脂扣 第二十章 百蝶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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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妩襄轻轻展开绕着水袖的玉臂,徐徐铺开那长而宽的百蝶幻日水袖。那华丽纤细的身影在金黄朱红之间随丝竹管乐而展开曼妙身姿,那五彩冰蚕丝绣着百蝶幻日的水袖在孙妩襄手臂间似活了一般,她腰身旋转时,遥望去就像成千上万只五彩蝴蝶在长乐殿中逐日飞翔一般。
孙妩襄眉心中间一朵碧色玉莲,顾盼生辉,妩媚多情。她小心翼翼的观望着龙台上轩承胤的神色,不过相隔甚远,中间又有墨色珠帘遮挡,故而,不曾见到龙颜本色。孙妩襄敛了目光,轻点足,挥长袖,飞身而上舞姬们用玉臂搭成的莲花盏。她飞纱长泻,高高立在人群之上,于往日的无趣不同,今日倒真真的活色生香,秀色佳人。
轩承胤安坐龙台之上,看着孙妩襄极为精湛的舞技,陷入深深的回忆之中。
那时,自己还是太子,兵营驻扎柔然,也有位女子在三军前一舞成名。只见她,一身血色纱衣,一根五彩冰蚕丝百蝶幻日水袖轻轻搭在白璧间。桀骜绝世的身姿立在高台之上。大漠风起,吹拂起她九尺红纱,如西边最妖娆的一朵落日红云,是那般的倾国倾城。待她轻展白臂,微微侧首,一头卷曲墨发高高束在头顶,用一朵大漠血色火莲点缀,妖娆不可方物。
女子点足回身,腰身旋转,那九尺红纱与百蝶水袖便随着她的身姿舞动开来。深邃眉眼间满是妩媚,佳人拂袖挥长纱,催开万朵红莲盛开在荒芜大漠之中。突然,大风起,女子微有失神,将她拽在手中的红纱被风卷走,红纱随风飞至轩承胤胸口。轩承胤斜眺邪魅的双眸,拾起红纱放在鼻息间,笑道:“公主的百蝶水袖,倒有一股大漠红莲的香味。”彼时,她绝代风华的容颜飞舞在柔然大漠的天空,眼底盛着国破家亡的泪痕。
记忆中,那柔然国公主是桀骜不驯,带有一些任性的。死,对于彼时的她来说,应该是最不在意的事情。而他轩承胤仅仅知晓柔然公主的《百蝶幻日》舞,名动西域十六国。也是她这一舞,让别国王公贵族的提亲踏破了柔然皇宫的门槛。直至,轩承胤占领西域十六国,才晓得在这西北之地,人们视作西域第一宝物的柔然公主,是多么的国色天香、一舞倾国。
轩承胤命人将那公主带上来,半垂星眸淡淡道:“听说你会跳舞,正好今日本太子无甚大事,故而传唤你来为本太子舞上一支《百蝶幻日》如何?”想不到那女子瞪着深邃、黑如云墨的眼眸,轻蔑说道:“区区北朝蛮子,有何资格令本公主一舞!”他浅淡一笑,但那不改的是冰冷的面容:“那好,一个时辰后,本太子即刻屠城,绝不放过你柔然一草一木。”说完,轩承胤转身离去。
柔然公主神色一凝,用身体挡在轩承胤面前,那悲悯动人的目光是可以让世间任何一个男子动情的,她哀求道:“求求你,不要屠城。我答应你。”随后,那身着红衣的柔然公主走上兵营里的点将台,倾国一舞。令当时在场的三军,惊叹不已。
对了,那倾国倾城红衣女子名唤萨尔岚,柔然国的萨尔岚。萨尔岚,是凤凰的意思。
想起此处,轩承胤马上拉回思绪,殊不知锦姝也痴痴望着孙妩襄动人的身姿,又看着轩承胤冰冷容颜下翻腾的心。敬帝一挥宽袍龙袖,起身,沉声怒道:“襄嫔放肆!”
云若怜见火已起,便起身呵斥:“襄嫔,你好大的胆子!《百蝶幻日》谁不知道是是非之物,延及故人?你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令皇上,令整个北朝皇族蒙羞,你当真是忤逆圣上,该杀!”云若怜急忙上前对着轩承胤道:“皇上,襄嫔对皇上大不敬,皇上定要严厉惩处。”
说完回首看了看傅梦婉,傅梦婉没有云若怜的急躁,依然从容道:“皇上,襄嫔大不敬,在春节家宴上冒犯龙颜,臣妾作为协理后宫的嫔妃没有管教好妹妹,臣妾一样有罪,请皇上连同臣妾一起惩罚。”云若怜听后胸口剧烈起伏,这傅梦婉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这倒好,让她一人做了好人。
孙妩襄急忙跪下,颤抖着双肩道:“皇上明察,臣妾对皇上向来敬畏无比啊!”孙妩襄似乎忆起什么似的,眼眸突的一转看向左后侧自己的贴身宫女,这《百蝶幻日》的来由就是这宫女提起的。孙妩襄急忙解释:“是她!她是臣妾新来的宫女桃儿,是她告诉臣妾《百蝶幻日》乃天下第一舞,是皇上最喜爱的一支舞。”
轩承胤与众人目光又扫向桃儿,桃儿惊慌失措语无伦次:“皇上明鉴,奴婢乃小小宫女哪里晓得皇上喜爱哪一支舞呢,更可况襄嫔娘娘是主子,咱们做奴才的哪里敢多嘴。”孙妩襄上前抓着桃儿的衣襟摇晃:“桃儿,你为何不敢承认,本宫平日里待你不薄啊!”桃儿颤巍巍垂下头去不做言辞。
轩承胤高坐龙椅,冷眼问道:“殿下桃儿打入皇庭监,襄嫔……”云若怜看出轩承胤的犹豫,一眼瞪着桃儿,桃儿额角冷汗如泉涌,知道皇庭监里面没一个好人,去了就是大刑伺候,吞了吞口水:“皇上饶命,这一切都是襄嫔娘娘的主意,襄嫔娘娘收集了当年元妃娘娘的所有事迹汇成书本。皇上若不信可以派人去襄嫔娘娘宫里搜。”
桑怀公公派去的人回来后,拿着据说是当年元妃的遗物还有不知所出的一些书本记事。轩承胤勃然大怒,自元妃死后轩承胤便不允许任何人再提这个女人,若有违者,必死无疑。
锦姝怔怔的看着坐在高坐上的男子,心中惶恐不安。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般盛怒,可怕的君王轩承胤。而那个柔然公主,真的对他来说如此的重要吗?还是说,元妃给这位帝王带来的屈辱是那样的刻骨铭心。
长乐殿皇宴,襄嫔被打入冷宫,桃儿处以死刑。桃儿在被侍卫拖出去的时候眼睛一直看着云若怜,云若怜转过头,安在的做回自己的位置。
锦姝抬首浅笑禀告:“皇上,臣妾微有身子不适,还请皇上恩准臣妾先行告退。”轩承胤微微点头,继续喝酒。起身时,月眉为锦姝找罩上雪色狐裘,傅梦婉眉眼清澈,婉转一笑:“妹妹这雪色狐裘当是极品,听说北朝这么几年就赶制出了两件来,瞧瞧,皇上多心疼妹妹。”尹臣月浅淡的笑凝滞,不做声响,继续饮酒。
轩承胤放下手中金樽,冷眉抬首看见那件雪色狐裘,白璧无瑕的帝颜再次阴沉袭来,他转眼用质问的目光看着锦姝,而锦姝根本不敢回首去看轩承胤的眸子,只是微微一笑:“多谢姐姐夸奖。”傅梦婉也温柔贤良的笑了笑,眼角轻挑轩承胤龙椅旁的金色箱子,那箱子没有盖好,露出一节雪白的雪貂毛来。
出了长乐殿锦姝对月眉细声说:“月眉,你且先回去。”月眉担心道:“娘娘,或许德妃娘娘是不经意那么一说,并无恶意。娘娘还是早早的回宫等候皇上驾临才是。”锦姝嘴角牵动,黑曜石星眸在寂冷的月光下显得更为清澈冷艳:“皇上不会去正阳宫。”
整个长乐皇宴皆是笼罩在阴谋与算计当中,晋封贬斥,权力牵扯,怕是前朝的人也都牵扯了进来。孙妩襄本是不受宠的妃嫔,也被人陷害。锦姝感到整个皇宫越发的凝重起来,让人不能自已。
宫道两侧积雪多了起来,怕是先前又下了雪。这个季节的皇宫,格外的清冷,寒入骨髓般的冷。几只冷梅开在月华之下,四处伸张的枯枝格外狰狞吓人,那几朵愈发绚烂的梅花也如妖花般招舞着。
不知觉才发现自己已来到御花园站在黑色木槿前,已是夜晚,借着青白的月光隐约可见黑色木槿的枯枝,想想去年三四月的黑色木槿开的正好。
不经意回身便撞到一人,轩承胤冷声道:“依旧是这般任性。”锦姝看见明黄色身影恍如天神的男子,心中一颤,听不出他的喜怒,行礼好似不是时候,解释又太刻意。于是就僵在那里,大眼瞪小眼。
轩承胤伸手抚摸锦姝身上的雪色狐裘:“这别人送的狐裘穿在身上当真是温暖无比。”锦姝身上明显一颤,低声说道:“回禀皇上,当真温暖。”轩承胤有力的大手蛮横的将锦姝身上的狐裘扯下来,一双帝瞳升起黑色云雾,可怕至极:“再暖和也是外人的,这件,更适合你的身份。”
轩承胤从身后拿出一件一模一样的雪色狐裘来,只是丝带的地方是皇家固有的明黄色。轩承胤伸手递给锦姝那件雪色狐裘,然,锦姝迟迟未接。彼时,她的心中既有怒意又有害怕,这件事,如果往更深一层去追究,那便是一场浩劫。她看着此时的轩承胤已然是一头震怒的黑龙,正瞪着他那双黑不见底的眸子,在黑夜里肆虐嚣张。
轩承胤厉声简言道:“朕,要你穿上它!”锦姝忽的退后一步,轩承胤的手空在那里,锦姝侧首看着一边,傲言道:“皇上要罚臣妾,臣妾别无二话。臣妾天资愚钝,不熟稔宫中礼节……”轩承胤威严的看着他:“你是不知宫中礼节。皇宴尚未用到一半你便可以先走,还穿着别人送的狐裘,朕,是该罚你。”
锦姝反击回他道:“不就是一件狐裘吗,皇上坐拥北朝江山,难道连一件小小狐裘都容纳不下?”锦姝深觉自己近时日在这深宫里唯唯诺诺,尊礼教守宫规快把自己逼疯,也不再想忍耐下去。
轩承胤咋地微惊看着锦姝,这句话将他的话死死堵在唇间;“任性,这是北朝后宫,不是你锦府府邸,可随意收下外臣之物。朕要听你一个正当的解释,你都不愿解释挽回?”轩承胤不愿再说下去,因为这件事若是被有心之人追查下去,那才是一场无法预言的灾难。轩承胤心底非常清楚,这狐裘乃尹臣月之物,或许,因为故人之故,所以赠人。这些,他都可以不追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