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启禀皇上，微臣确实看到将军与贼人攀谈。”林卿跪于殿前，面无表情，低头说到。
    “大将军，你有何话说？”皇上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让人听着不寒而栗。
    “臣……无话可说。”
    “来人，大将军私放叛贼，罪无可赦，压入天牢。”
    君无戏言。
    这次下的是水牢，传说中，不死也废半条命的地方。看来皇上是铁了心。
    这是，为了什么？
    韩子詹觉得，自己似乎卷进了一个不明真相的宫廷漩涡。真相，也许只有当事人才清楚。可是，明王已死。恐怕为什么只有皇上自己才明白了。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那今日，又何必多此一举？
    然而最难过的怕是……罢了，不想了。
    兜兜转转，到最后，终究还是只有自己一个人。
    “将军！”韩子詹一愣，这声音。
    “将军……”声音压的极低，缓缓靠近，“将军快换上我的衣服，逃出去。”
    “你这是做什么？”韩子詹惊讶，蹙眉，“不行，被发现了你必死无疑。”
    那人惨然一笑，露出一张灰败的脸：“将军，我对不起你。你快逃。”
    “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白天才见到好好的林卿，怎么晚上就变成这样的模样。
    “我偷了钥匙进来。放心，皇上暂时顾不上这里。快走，将军，求您，快逃，”林卿咬牙，掏出一把匕首，“您若不逃，我马上自裁于此！”
    “你！”
    “将军，快逃，逃的越远越好，皇上……已经疯了。”
    其实，其他人，又何尝没有疯。
    ……
    红烛。红字。红帷帐。鲜艳而刺目的殷红灼伤了韩子詹的眼。这是皇帝寝宫？可笑，若不是亲眼见到……这样的红，倒是像极了民间娶嫁。
    等等，娶嫁？那新娘子？……不知怎样的倾国倾城。
    那女子玛瑙盘发，青丝垂落，香肩如璧，一袭红衣，清冷的像云间月。点地旋身，襟飘带舞，一双赤足，白玉无瑕。
    美人侧脸凝望，模样静好。白瓷一般清冷的模样，淬血般鲜红的衣。只是眉目，是他的模样。
    是明王！韩子詹拼命捂住嘴，才忍住没惊叫出声。
    他不是死了……吗？被我亲手端去的毒酒……韩子詹的眉头揪了起来，心乱如麻，一时间似有什么念头流星般划过脑海，却来不及把握分毫。
    “啪啪啪。”鼓掌的声音，不急不缓，似成竹在胸。是皇上。只见他内衫微乱露出半片胸膛，俊秀的眉目上双眸微眯，痴痴望着明王，徐徐下榻，嘴角带笑却含三分痴醉二分讽刺，“朕的美人真是倾国倾城。”
    明王淡然不语，立得笔直，神色清冷如故。
    “朕为了你，还真是倾城倾国之力。不过，值！”皇上哈哈笑起，如痴如狂，“值！哈哈哈，为了你，有什么是不值的，哈哈哈……”
    明王垂目，一双眸似有忧郁不忍，却淡淡开口，听不出情绪：“江山不易，好自为之。”
    皇上闻言愣了一下，双拳握紧，怒极反笑：“好、自、为知？呵……江山、不易？不易？……你为了他连江山都不要了，居然和朕说江山不易！！！”双目瞪大赤红含血，伸手揪住明王的衣领，说到最后近乎咆哮，“好啊，不易，你来和朕争啊？来啊，朕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来和朕争啊，我们再开战啊！哈哈哈，我…还派‘他’过去，‘他’！我看看你们要怎么打，哈哈哈哈，真好笑……你处处让着他，怕伤着他，连箭都替他……”
    “够了。”明王静静开口，拂落面前人双手，语气强硬，似不耐，又似无奈。
    “朕偏要说！”皇帝双手抓空，眉目一蹙，划过瞬间怅然，随后倔强地盯着明王，咬牙切齿，“你怕他中箭，连箭都替他挡！哈哈哈，你知道吗？朕就知道，射向他的箭你一定会挡，所以朕让人射他，又不射死他……哈哈哈，看看，你看看，他又是怎么对你的……他还把那杯毒酒亲自递到你面前给你喝，哈哈哈哈，真好笑……可惜，朕没看到你那时候的表情……”
    “够了，刘湘。”明王蹙起好看的眉，语气微愠。
    “刘湘？”皇上表情恍惚，“皇兄，你有多久没这么叫过我了…你以前都是叫我小湘…你不记得了吗？”皇上张大眼，抱住明王，“皇兄，他们笑话我这个名字像女孩子，你还和我说，父皇母后定情之地就在湘水，我是他们最疼爱的孩子……我是你最疼爱的小湘啊，从小到大，你都是最疼我的，只疼我一个人的啊……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冷淡的对我，为什么啊？？”
    “刘湘，你冷静点。”明王推开他，垂目而立。
    “因为他吗？朕把他关起来，就不信你不回来！哈哈哈，可你……竟然让莞莞骗我你已经死了，朕明明没给你毒酒你怎么会死？想救他？门都没有！朕把他扔到了水牢里。你骗的朕多痛苦，朕要他多难受！看，你果然心疼了，眼巴巴地跑过来了……你让朕怎么甘心？”
    皇帝似乎已经疯了，明王静静看着他，眼中寂灭。
    皇帝暴怒：“不要用那种看可怜虫的眼神看朕！”
    明王闭上眼，默然。
    “真美，”皇帝伸手覆上明王脸颊，张口咬住他的唇，明王一抖，伸手欲推开，皇帝伸手却把他环得更紧，“没用的，你的武功已经被废掉了，你忘了？”言罢，笑的更欢，伸手解开明王的衣结，将他的衣衫一层层褪去。
    明王咬唇，倔强不语。
    皇帝将手伸进明王的里衣，细碎的吻顺着颈项滑下，滑落到雪白的胸膛。明王浑身一颤，将唇抿的更紧。
    韩子詹觉得自己就是一傻瓜，暴怒在胸忍无可忍。正准备冲出去，却觉得浑身无力，扑通一声，撞在墙上。
    “谁？”明王一惊。
    “猜不到吗？呵呵，你的心肝宝贝啊。”皇帝轻笑，动作未停，“看来你的小心肝是看到你的妩媚模样激动了呢。”
    “你！”明王怒极，身体却无力。
    “朕把他叫来是看戏的，不是来砸戏的。”皇帝弯眼一笑，笑的极甜，眉目竟依稀和明王有6分相似，“枉你明王聪明一世，一遇到他就糊涂的要命。”手上动作未停，不消多时，明王已不着寸缕。
    “会很痛，但，朕要你记得我。”
    “啊！”明王虽压抑着，却依旧小小的惨叫出声，手腕被勒出红痕，明王暗恨，无力挣扎。
    “朕要你，永永远远的记得第一个拥有你的男人，是朕！你是朕的，是我，是我一个人的，我的荣……”
    高子詹就是傻子，这时候也完完全全懂了。他真傻，竟然会愚忠这样的国君，伤害一个爱自己的人。他真是傻透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傻瓜！他抽出匕首，毫不犹豫得向身上一扎，趁着清明暂时恢复一点力气的时候，冲向皇帝。
    “砰。”韩子詹重重摔在地上。
    “子詹！”明王急切出声，奈何身上有人施暴，动弹不得。
    “朕是郎情妾意啊，”皇帝阴恻恻的出声，“大将军如此心急，那朕就让你看看更媚的一幕吧。”
    “嗯…放开…嗯……”明王尽管拼命忍耐，还是忍不住哼叫出声，“啊…放…啊……”
    “真美……”
    “够了！”韩子詹怒吼出声，“皇上，要杀要刮冲我来！冲我一个人，你放了明王！”
    “呵呵呵……那朕告诉你，不可能！”皇帝满脸阴郁，盯着韩子詹，“等到朕玩累了，倒可以考虑，将你绑起来，千刀万剐！……”
    皇帝疯了。韩子詹确信。他从来想不到这样的一幕，不，是亲眼看到之前，给他多少个脑袋，也想象不了、忍受不了这一幕。明王在他面前为自己受辱，一遍又一遍……他明明已经逃走了，明明已经逃开了……却因为自己……
    ——朕把他关起来，就不信你不回来！哈哈哈……
    因为自己，明王这样受辱，这样痛苦都是因为自己！而自己呢，是自己亲手把他推入深渊。他替我挡箭，我却毁了他的军队；他甘心被擒，我却间接废了他的武功；他为救我受辱，我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什么都做不了……韩子詹，你真他妈不是个男人！
    “子……詹，”明王艰难地吐出这个名字，却被一巴掌扇红了脸颊。
    “叫朕，叫小湘，乖……”
    “子……詹……”
    “啪！”又是一巴掌扇红了另一半脸颊。
    “叫朕！叫朕！”皇帝震怒，“啪！啪！你只能叫朕的名字！听到没有！”又是两个巴掌。
    明王似乎早已感觉不到疼痛，眼神涣散，似乎又在坚持着什么。
    “哈哈哈，朕？朕想起来了，”皇上转头指着韩子詹，笑的危险又促狭，“大将军，你可知道你父亲是谁？你的父亲韩熙韩大将军伟大的很，拐了我皇兄最心爱的母妃，逃到一个小山村里隐居。”
    “住……住……嘴……”
    “呵呵，然后，我还年轻的暴怒的皇兄居然毁了那个村庄，哈哈哈哈，真厉害，还那么小，就能想到引发天灾的法子。”皇帝笑的阴恻恻，“然后，你都知道了……”
    韩子詹宛若晴天霹雳。
    “我和和皇兄是亲兄弟，你们又何尝不是？你和你父亲长得真像啊，亏皇兄受得了……”皇帝嗤笑，字字句句掷地有声，“朕天之骄子！坐拥天下！哪点不如你？！……接受不了？没关系……朕会给你们点时间，慢慢来。”
    “没时间了！”门啪得被人踢开，来人瞧见屋里的场景，惊得魂不守舍，半晌才找到声音，“把……昏君拿下！”
    “李安！你胆敢叛变！”皇帝底气十足，丝毫没有被包围的窘迫。
    “昏君无道，嫉贤妒能，逼反贤王，迫害忠臣，已有天灾示警。理应顺天道，应人意除之！”李安身后，是脸色惨白勉强站立的林卿，虽体力不支，却字正腔圆。
    “除之！”“除之！”众人起哄。
    韩子詹望着眼前冲进来的士兵的熟悉面孔，不知该哭该笑，这些都是随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啊，他怎么忍心让他们送死……
    “将军受伤了！”“将军！”“将军！……”
    让他，怎么忍心？
    人潮涌动，韩子詹只觉得眼前发白，而后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