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他19岁，他刚出生。
    那一年，他36岁，他17岁，他们相遇了。
    他是他哥哥的手下，他是他主子的弟弟。
    他第一次见他，是在他与他哥哥，也就是自己主子的宴席下。
    他看见那个他，他高谈阔论，他英勇无畏，他年轻，他狂妄，他智慧。
    他知道他肯定有一番作为，他知道他很危险。
    可他也知道，自己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下臣。
    那一年，他记住了他，而他，不过把他当做拂过的尘埃。
    次年，他功成名就，他们家，挟天子以令诸侯。
    他告诉自己的主子，他的哥哥：小心他，防范他。
    他突然对他产生兴趣了。明明自己藏的这么严，居然被他看透了。
    他觉得他不过是想吸引自己主子眼球。
    他看见了他，不过是一个瘦小的书生罢了。
    而他匆匆忙忙的走过，想把自己的最新想法告诉自己主子。
    他想留名与万世，当然，他首先想留住自己的命
    如果让他赢了自己主子，自己便有性命之危了。
    于是他转向了他。
    宽厚的肩膀，结实的肌肉，最浪漫而最庸俗的相遇，最不合适的两个人。
    “谁啊”他喊了一句。然后抬起了头。看见了他。
    他更加英气了。
    “似乎是谁走路不带眼吧。”他说。带着轻浮的语气。
    他不相信他会说出这样的话，他错了。他诧异的望着他
    他推开了他，他觉得这样不成体统。
    他却故意搂着他，他觉得这个瘦弱书生挺好玩。
    奇怪的姿势维持了一段时间，他才松开。
    两人都觉得尴尬。两个人脸，也红了。
    他突然觉得他抱起来很舒服。
    他突然觉得他并不如想象中的权势，他觉得他也很可爱，因为他红红的脸。
    后来他们聊了起来，天文地理周易等等，但从不谈政治，和军事。
    他们知道，那是禁忌，那是雷区。他们有可能成为敌人。
    后来他领军到边疆战斗，他依然留在他哥哥那。
    他们也有短暂的相聚。
    每次战胜回来，他总会搂着他，说着边疆的趣事，聊着生活小事。
    他们在那个别人看不见的角落你亲吻，抚摸。
    那是个男风盛行的年代，可他们都要名声。
    那一年的十年过去了。
    他告诉他的主子，快点杀了他吧。他知道他变了，变得越来越恐怖。
    他已经不再是原来那个他了，那个还会羞涩的少年。他要权，他要势，他要名。
    他要当皇帝。
    科他主子不是这样想的。
    他主子认为，那始终是他弟弟，血浓于水，他们一起打江山。自己是太子了，而他已封为秦王，还会有什么不满。
    更何况自己已采取了举措，自己的弟弟，应该会收敛一点的。
    仁慈的人，最后总会失败。
    他哥哥始终斗不过他，他哥哥没有他狠，没有他诈，没有他冷血。
    于是他哥哥的头被他摘下。
    而他的父亲，被他自己的儿子胁迫。
    他终于在光明的地方与他相见了。
    可是身份，已经不同了。
    他是罪臣，是前太子的臣子，而他是现任太子。
    重权在握，未来的皇帝。
    情景已经不复当初了。
    那一年，他46岁，他27岁。
    27岁，扬名立万。
    27岁，弑兄胁父。
    他问他，为什么要挑衅他们兄弟间的情谊。
    他只觉得可笑，一个在边疆拥有大批军力，在城内拥有民心的人，拥有治国之臣数个的人，他会不反吗？
    更何况是他。
    他觉得他不过是个薄情寡义之人，他不会保自己性命。
    他要保住自己性命。
    “我不过是忠于自己主上罢了，何罪之有？”
    他说。
    他放了他，他自以为是靠才智而逃过一劫。
    其实他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他想让他死，明明他这么爱他。
    他不过想见他。
    在他完成所有必须工序之后，他便立刻要见他。
    他不过想还他一个光明下的约会。
    他不过想搂着他，牵着他的手，漫步于阳光中。
    他有错吗？
    为什么他会这样对他？
    他知道为什么的，他们都变了。
    他已经老了，处处计算，勾心斗角的日子过多了，便学不会相信与乐观。
    他已经大了，没意见个行为都能影响他在别人心中的想法。他已经不是那个可以随随便便搂人的人了。
    一切都变了。
    他开始知道，要留一个好名声，稳天下，留万世。
    他知道他会这么想。
    历史不过是一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成王败寇。
    历史自古都是胜者写的。
    他开始冒颜进谏，他开始虚心听谏
    他们各做各的戏。
    阳光照在他们身上，可他们连一个回望，一个对视都没有。
    那情已不复当初。
    他为了他的命，他的名
    他为了他的天下。
    然后他们各自回各自的家。
    这种生活一直延续着，延续着。
    直到有一天他说，自己宁愿做良臣，良臣其主圣明，忠臣，其主昏庸。若你杀我，我便是忠臣。
    他自以为得意，自以为智慧，自以为能博得他的好感
    而他厌倦了他的胆小，他的自私，他的斤斤计较，他的冒犯龙颜。
    他觉得他很烦。他触怒了自己作为君王的尊严。
    他感觉到了他的厌恶
    我是老了吧，这张皮囊不再合他的口味了。他想。
    他每次冒颜进谏，不都是为他好吗，不都是想帮他稳住江山吗
    难道是我当初伤他太深了吗，他想
    还是他厌倦我了？
    天下稳了
    良臣明君的戏不用再演了
    后来，他给了他一个闲职
    后来他病了
    他赐药
    他患了眼疾
    他给了他一个更闲的职位
    他赐药
    他病重了，
    他亲自来看他
    表情充满了关爱，
    而眼神却一片冷意。
    他心凉了，看到他那样的眼神。
    再后来他离开呢尘世。
    他为他赐碑
    歌颂他的才能
    然后解除了公主与他长子的婚约
    砸掉他的墓碑
    后来他又想他了
    想起花前月下他们偷偷牵手的情景
    想起了因为战事他不得不离开之时，他意义不舍的表情
    想起了自己每次战胜会来，看见他的喜悦
    想起了他居然想杀死自己时的愤怒
    想起了后来渐渐疏远的关系。
    想起了自己日渐怨恨的他。
    竟发现自己原谅他了
    竟发现自己开始想他了
    竟发现自己后悔了
    时间是他唯一的敌人
    他永远战胜不了时间
    如果当初把他带到自己身边
    他就不会是自己哥哥的手下了
    如果当初原谅了他
    那就不会有日后疏淡的关系
    如果……
    可是没有如果的。
    时间不会倒流。
    他破坏了一切，但你不能反抗。
    他抚这他已被砸破的墓碑，暗自流泪
    像当初他抚着他的头发，那样仔细，那么爱慕。
    他要明君之传，他要良臣之名。
    他们都得到了。
    然而有怎样呢，他想
    最终又会如何让呢？他想
    你的到的，不过是破碎的墓碑，
    或许我也会一样。
    人怎么来的，就会怎么走。
    你带走不了什么
    空留一个名号。自己也不知道。
    也许我也该醒醒了，他想。
    然后喝下了当初他赐给他的药。
    7年后，他们又相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