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十三、虎胆(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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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话。
这群少年到达南陵城之后,直奔南陵府。
他们知道最近南陵府发布的一些关于花间派采花贼的消息。
他们觉得在南陵府外应该可以得到一些有关青衣的消息,因为此刻坐镇南陵府的是有虎胆之称的向不负。
南陵府的衙门就像是全天下所有的衙门一样,是一个普通的衙门,衙门前挂着一面很普通的鸣冤鼓,衙门里摆设着一块很普通的府尹大印,甚至连这里的府尹都是一个很普通的白胖子,普通的让人都记不起他的名字。
但是,这里的捕头却一点儿也不普通。
不但不普通,甚至还很有名。
因为这里的捕头就是有虎胆之称的向不负。
在江湖中,只要是有耳朵的,没有听说过虎胆向不负这个名号的人恐怕还不多。
特别是关于一年前发生在四平城的那场轰轰烈烈的锄奸运动。
向不负与雷千啸狗咬狗在重渡沟的山路上狭路相逢彼此全军尽没的事无人知晓,可是,他们联手将四平城内隐匿的南越奸细连根拔起甚至捕获了南越世子虎踞嵋的丰功伟绩却让他们名声大震。
盛名之下,向不负的日子其实并不好过。
他来到南陵,名义上是担任南陵四城的总巡捕负责这里的刑名之事的,可实际上却是因为他在帝都与权兵卫的重大冲突而被贬逐至此的。
在这种情形之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夹起尾巴做人。
可是,他为了早日拿到重回帝都的筹码,居然胆大妄为地带领手下的兄弟于重渡沟与权兵卫督卫统领雷千啸因为追捕一名逃出圣域的叛徒而起了冲突,进行了一场火并。
那场两败俱伤的火并虽然被盛名在外的四平城锄奸运动的光芒遮盖,可是,还是被押解着刚刚抓获的南越世子虎踞嵋回到帝都的雷千啸给狠狠地告了一状。
雷千啸是个很护短的人。
多年来,他一直把手下的兄弟当成自己的亲兄弟,虽然平日里自己也常常因为一点儿小事把他们骂个狗血淋头,可这并不代表着别人也可以像他一样任意打骂侮辱。
更何况,权兵卫并不是他的私人卫队,而是代表着皇家——哦,准确地说是代表着景平帝云泽黎的颜面。
所以,他当着红衣首相满萨里的面,对向不负狠狠地数落了一遍,说他卑鄙无耻手段下流胆大包天吃了龌心龊胆居然敢对陛下英明领导的权兵卫进行埋伏,这不是赤裸裸地要打陛下的脸嘛。
这话虽然直白至极。
如果换做平时,雷千啸早被拉出去砍了十几次了,但现在,这位少年天子云泽黎的心情很好,特别是刚刚看到被押解进京的虎踞嵋那副垂头丧气的败家样子以及在听到四平城的那些丰功伟绩之后,心情更是好得不得了。
但是,作为一个学生,他又不能不时刻保持着帝师满萨里的颜面。
他先是假模假样地故意做出一副很生气的样子,对雷千啸进行打假斥责道:“太过分了,真是太过分了,汉升。”
——汉升,是雷千啸的字。
云泽黎继续道:“汉升,真是太过分了,那个叫什么向不负的在南陵埋伏你们,肯定是因为你们太嚣张了,但又碍于朕的颜面不敢跟你们发生正面冲突,所以,只是想在私底下搞些小动作给你们一些教训而已。自顾兵来将挡,你们象征性地抵挡给他们一些教训便好,可是你们呢,你们居然将他们全部都给干掉了。这真是太过分了,太过分了。他们都是我最尊敬的老师神兵卫里的种子卫队,让他们元气大伤,那以后我最尊敬的老师在帝都的安全又该由谁来负责,难道要靠我们权兵卫吗?对,汉升,以后老师的安全就由你带领权兵卫全权负责好啦。哈,真是太过分了。你们在保护老师的时候要是像他手下的那些神兵卫、像那个叫什么向不负的一样不中用的话,自己把自己砍了就是。”
云泽黎年少贪玩,对帝师满萨里早有不满,这番连稍带打的话让帝师满萨里非常不满,以至于后来连续好几天都给他布置了数不完的家庭作业。但云泽黎满不在乎,每次都是一边在家庭作业本上心情愉悦地描着满萨里的画像勾勒着小胡子大鼻子三角眼儿,一边心满意足地嘟嘟囔囔:写作业又怎么样。我是皇帝,想怎样就怎样?
云泽黎心情真是大好呀,每次交作业的时候,甚至还做出一副乖巧学生的样子笑着问满萨里:老师,你那个倒霉学生叫什么向不负的,现在怎么样了,听说他被一个叫做闻停远的给打得屁滚尿流龟缩在南陵城里不敢出来了,哈哈哈……
于是,身在南陵城的向不负所承受的压力是怎样的,也就可想而知。
他只好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在那些倒霉的小偷、大盗、南越奸细的身上。
上任短短两个月不到的时间,南陵四城的绿林被他的铁血手腕搞得风声鹤唳,甚至连满萨里派来坐镇的府尹梁正英都觉得他太残忍了。
府尹梁正英是接替上任齐烈阳前来任职的。
前任齐烈阳本是南越奸细,被向不负一举格杀之后,为了稳住南陵城的政局,向不负飞鸽传书帝都,满萨里便派了自己的得意弟子梁正英前来上任。
虽然同为满萨里的门生,但很明显的是,梁正英并不如向不负受宠,所以,这位名义上的上司却对向不负事事顺从。他知道向不负的手段,也知道向不负的脾气,知道自己要想在这个位子上坐得稳,还得靠这位拥有非凡手段的下属。
所以,在很多人看来,虎胆向不负才是这南陵城真正的“皇帝”。
一个人的名头一大,前来拜访的人就会很多。
从早到晚,南陵府衙门里总是有不少的人来来往往,进进出出。
他们之中,有前来替主人递送帖子,请求虎胆向不负赏脸晚上到自己家里赴宴的,有的是跑过来拜谒想在衙门里找份差事的,有的抬着厚重的礼物有事拜访的,有的则干脆说自己是虎胆向不负的私生子,前来认爸爸的,有的则是城里家有如花美眷的大户为了防止花间派采花贼的骚扰来这里寻求向不负保护的……
总之,什么样的人都有。
偌大的南陵府衙门,居然给人一种热闹集市的感觉,原本是二把手的向不负将府尹梁正英的光芒遮挡。
可梁正英不但不敢有所不满,甚至还主动把南陵府里最豪华的那间办公房让了出来给这位名头大震的部下,并拍马屁说向不负为了花间派的事日夜操劳,必须在一个舒适的房间里办公才能更好地为南陵府的百姓谋福利。
向不负居然也没有推却。
此刻,他正坐在这间由府尹大人让出来的豪华的房间里,接见来宾,受理控告,发布命令,以及决定晚上光临哪家去赴宴。
忙得不亦乐乎。
这座房间,他亲笔书写“地网天罗”的牌匾,挂在正中间。
当闻停远押着刚刚捉来的几个花间派采花贼前来拜谒的时候,也不由为虎胆向不负的奢华乍舌。
——不过仔细想想向不负上任的时候带着的那十几口箱子的金银珠宝,也就对这种奢华感释然了。
想想自己当初居然还跟解千愁在四平城打过他那十几口箱子的主意,闻停远的心里就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过,他相信,向不负一定认不出自己了。
在洞中的那几个月,他经历了很多事,在《刺世嫉邪赋》的绝世剑法、心法的修行以及暗无天日的环境中,他相信自己的容貌以及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变得几乎连他自己都认不出自己了。
——当初,马面之所以一眼就认出了他,是因为他从洞里出来之后,先去找了马面,只不过两人不想搭伙想各自在这个叫做《武林遗卷》的游戏世界里开始一段不同的修炼人生才又分开的。
想到此,闻停远便释然了。
他拉着被绑成一串的花间派采花贼,穿过南陵府内重重的人群,在一处房屋的台阶上坐下来。
那里原本还有很多像他一样等待着被向不负召见的年轻人。
——他们中的几个好像是前来应征捕快的年轻人。
他们为了展现自己的实力和必胜的决心,在还没有开始接受神捕铁面的考核之前,就自己先动手比了起来。
其中一个的年轻人比较英勇,站在台阶的最上方,同时应付十个人的进攻,并且防守得游刃有余,不时地主动出击,将进攻者逐个击破。
最后他身上虽然也受了伤,但是,他相信,自己已经在虎胆向不负的眼里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了。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成了此次被谒见中的焦点,可是,最后才发现大家的焦点是那个新来的落拓男子和他的猎物身上。
他们没有理由不吸引众人的目光。
一个落拓如拾荒者的男人,带着一串乌鸦般的男人,出现在南陵府内。
那得胜的少年以为他是自己的竞争者,持着剑,走过去,等着落拓男子道:“喂,朋友,你混哪里的?他们是些什么人?为什么绑着他们?”
闻停远摸了摸脖子里的那道疤痕,道:“我是马戏团的魔术师,他们是我用魔法变幻成人样的乌鸦。”
“什么?他们是……乌鸦?”
闻停远道:“怎么?你不信?”
说着,一抖手中牵着的绳子,那四个花间派的黑衣人立刻跪了下来。
跪在坚硬的石阶硌得他们立刻“嗷”的一下叫了出来。
闻停远笑道:“看吧,是乌鸦吧,叫的多难听呀。”
众人还会一脸疑惑。
闻停远笑道:“怎么?还不信,要不,我让他们飞一下?”
那些人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可是脸上的表情却一副“好呀好呀”的急切表情。
可是,闻停远却突然笑了笑,摇了摇头,道:“不过呢,还是不要飞了,等会虎胆向大人还要等着我去表演呢,现在要是累着了他们没法给向大人表演,那责任由谁来担待呀,你,你,还是你……”
他指到谁,谁往后退。
这个责任,确实是谁也担当不起的。
虽然打死他们也不相信,这几个跟真人一模一样的家伙是乌鸦变的。
闻停远的目的已达到,不由地哈哈大笑起来。
正笑着呢,门被打开了,走出一个传事模样的捕快,径直走到闻停远面前,道:“你就是那位无名氏?”
闻停远点了点头。
那捕快道:“向大人有请。”
闻停远笑了笑,冲着那些还在将信将疑的人挥了挥手,将手里牵着的那几个采花贼交到了那捕快的手里。
那捕快又招呼过来几个同事,将采花贼押了下去,等候向不负的发落。
看着那些人被带下去,闻停远怔了一会儿,若有所思。
转身,推门,走进那件叫做“地网天罗”的房间。
房间里静悄悄的,门后站了两个随时候命的捕快。
但虎胆向不负似乎不在里面。
——“摆架子。”
落拓男子摇了摇头,知道向不负是故意用这种傲慢的态度先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好让自己别狮子大张口漫天要价,或者是杀一杀自己的威风,别以为自己捉了几个小毛贼就觉得自己很了不起。
在他虎胆向不负面前,任何人不值得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