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眼睛很痛。
    命运像是一块巨石，压得我透不过起来。
    “透儿。”凉凉淡淡的声音。“或者应该是紫霁。”
    我回头。殷红色衣衫的他冷漠而疏离。
    我缓缓转身，他却没有再向前的意思，只是淡淡一瞥冥镜，嘴角一抹哀伤的笑容，转瞬即逝。
    我的喉结上下滚动几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我该说些什么？我能说些什么？
    他幽幽开口，冷漠一笑，“透儿，你是自由的。”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他的笑容更凄更冷，复又回归玩世不恭，然后转身离开。离开的决然、义无反顾。
    我抬手，向前虚空地握了一握，终归是沉默的氛围浸染了我。
    “霁儿，”熟悉的声音把我从此时拉回彼时。“今日新一任酆都帝继位，必将轰动整个地界，天界定派一部分德
    高望重的代表来参加。”
    “哎呦，当大王真威风！”
    “怎么？你想……”语卿斜着眼睛危险地看了我一眼，我顿时摇头做拨浪鼓，“哪有？哪有？我只是说说而已。
    哈哈，哈，哈哈哈。”
    他无语地摇摇头，伸手拉过我的袖子，“霁儿，你也不小了。我的意思是，你要注意言行，不要惹事。今天非同
    小可。”
    “恩恩，你放心吧。我会尽职尽忠的做一个哑巴兼傻瓜。”
    他倒是莞尔一笑，“谁让你做傻瓜了，我的霁儿这么聪明！”
    只是短短的时间，我们就来到了丰都山。只见外面硫磺冥火四处闪溢，赤目玄鸦像是整齐的卫兵安静地守在高大
    的神树上。
    进入庄然肃穆的酆都大殿后，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看看，这不是我们天界的二皇子吗？”中央鬼帝嵇康，旷达狂放的声音响起。
    我当时想，鬼帝嵇康前辈是不是老眼昏花了，把我们当做天界神仙。
    “哈，冥修的地位可鉴非同一般啊！”北方鬼帝温和的声音逗趣地附和。
    “两位鬼帝叔叔见笑了。以后还要你们多多关照”一个年轻男子温良谦恭的声音听来让人舒服自然，正是我们的
    新任冥主。“洺渊，你能来，我很开心。”
    只见侧对我们的是一个银发紫衫的天界谪仙，清逸干净的脸上透着龙章凤姿之质，眉间深紫的龙印化成三道竖直
    的水晶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莲花的印记。“恭喜！冥修，希望你把阴间治理的更好。”男子清澈干净的声音
    犹如音律。
    “嗯。不负二皇子殿下重托！”即将继承酆都帝之位的冥修此时半开玩笑认真地说道。
    我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似乎哪里有一种熟悉感。但是又觉得怪怪的。
    谁知袖子被别人拉住，“喂喂，紫霁，想什么呢？”我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谁，真想怒喝他。
    “小白，注意形象！”我看看被他拽住的袖口。
    “你少给我装大家闺男！在这么多名人面前，你给我留点面子，叫我白无常爷！”
    “你！”还没说出要说的话，嘴就被别人捂住，“你怎么答应我的？！”语卿小小的声音透过我的耳际，带着我
    站到应该站的位置上。小白和我的命运是一样的。他被黑无常小声地教训了一下下，“注意你自己的身份！十大
    阴帅之一！”
    我安静地像只雀一样站在殿上，就等着待会说“恭喜吾主继位！”语卿比我更加安静，就像一棵沉默的大树。
    无论天界还是阴间都是万年一次大换血。这不，我们现在就幸福地赶上了如斯美好时光。
    阴界这次注入了好多新生力量。
    百无聊赖之际，我就管不住自己的眼睛，随意瞟来瞟去。我好像看到一个太白老头，不，应该是所谓的太清“太
    白金星”。我很无语，为什么天界的神仙都喜欢是白头发的，刚才那个紫衫神仙貌似也是银色头发。这个问题有
    待追究。
    想着想着，我就又看了一眼紫衫神仙，当我看到他的龙印时，我才恍悟，原来是个皇子啊！对了，刚才冥修就叫
    他什么皇子殿下。
    当我把视线转移到他的眼睛时，我吓了一跳，浑身一个激灵。因为他也在注视我。那种注视，像是已经把我看穿
    看透。我本来是想低下头的，可是一想，你是皇子你就了不起吗，我凭什么低头。
    我继续雄赳赳气昂昂地盯着他。
    “洺渊，在看什么？”冥修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我，我立刻低头。再不低头就傻了。我暗暗觉得惹祸了。
    “奥，原来你在看我们阴界的形象代言人啊！那是我们的彼岸花灵，怎么样？漂亮吧！”冥修以为这么远我听不到吗？我的感应力比一般人要好很多。
    谁知那冷冷的皇子居然笑了一下，“冥修，你倒是悠闲，不需要准备准备？”
    “我讨厌一切过于形式化的东西！”
    “现在你有了权利，可以改革。”
    “……”
    两个人的对话让我平安度过一劫。
    我早已忘记几百年前凡间那个黑发紫衫少年。
    继任仪式果真了然无味。我呼“恭喜冥主贺喜冥主”呼得都没有感觉了，但是看看十大阴帅们，个个那么精神矍
    铄，令人羡慕。
    照例，仪式过后，新任冥主会和阴界每一位参加者寒暄几句。然后我们就成自由身了，想留下来庆祝的庆祝，想
    离开的离开，想修行的修行。
    我和语卿不是阴帅，自可不必在这里留着。可是语卿却对我说，“霁儿，我在这里留一刻，你先随便等我一下。
    ”我吃惊地望了望他，他怎么会喜欢如斯热闹不真实的场景呢。在我的印象中，语卿是一个恬静淡然闲看花开花
    落的人。
    “霁儿，我……”他长眉紧蹙，似有难言之隐。最后他才道，“你先回去吧。”
    我更加惶惑。但是当时的我又怎么会深思细想呢？
    殿外几声玄鸦低鸣，扑棱棱地飞上神树，寂寞地守望昏黄天幕上的一轮明月。
    我鬼使神差般的向后转头。只是一个转头。却仿佛听到齿轮扣合的声响。
    “拜见皇子殿下！”
    他不理我的敬辞，只是幽幽地问我，“不记得了吗？”
    “嗯？”我更加惶骇了。
    “你和他什么关系？”
    哪个他？我表情一阵惶惑。我可不想随便结一个梁子，可是这皇子问的话神龙见首不见尾啊！老天，我冤枉！
    “你知道命运吗？命运喜欢破坏一切美好的事物。”
    这个我知道，我赶紧点头。可是他接下来的话，却让我体内寒凉，毛骨悚然。
    “而我就喜欢这样做……”他高贵的唇角扯出一抹冷笑。
    下一秒，我浑身都在不住地颤抖，我感觉体内的力气全被抽空。心脏凝固在指尖快速而有力的跳动。害怕。惊惧
    。
    因为我看见他的凄白手指从长袖中拿出一把墨扇。
    那一年，凡间所见的惊惧之感全部回笼。我的心不安地狂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