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少年不识愁  第008章 十二葬碑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2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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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辰时朝食,长歧半靠回廊扶栏,手边搁着一碗清粥。
    
    这日凉意更甚,她着的短衫怕是嫌薄了些。不过长歧倒是不在意,她笑着拍了拍胸口,衣服里层放着刚刚陈管家送过来的五百两银票。池煜让她做的事总算办成了,现下她是无事一身轻。
    
    “吱呀”一声,沈无病自长歧旁边的屋子开门走出来,手里端着空了的碗。
    
    “去灾,你吃好了?”长歧笑嘻嘻地问了一句。
    
    沈无病点着头,望了望安佑河紧闭的房门,温和道:“佑河兄弟还未起,再不起恐怕没有早饭可吃了。”
    
    “不妨事,估计他也不爱喝粥。”长歧道,“等他收拾好,我们就该离开方府了。”
    
    “对了,去灾你是要在方府再待上几天么?”长歧抚顺被风吹起的发丝,又问道。
    
    “不待了,我也要去桑田乌落,为友人讨药。”沈无病缓缓道,说罢还小心看了眼长歧。
    
    “什么?婶无病你也要去?”说话的是睡眼惺忪的安佑河,他正自房内走出,听了沈无病的话,顿时瞪大了眼。
    
    “有何不可?”长歧点着脚尖,“正好我三人又同路了。我去桑田乌落要宝贝,去灾去讨药,溪溪你回家。”
    
    安佑河“嗤”了一声,“你以为我会把桑田乌落的宝贝给你?那是你能觊觎的吗?”
    
    “咦?”长歧歪过头来笑,“我何时说是桑田乌落的宝贝了?”
    
    “那你是什么意思?”佑河烦躁地问。
    
    “你胞姐安玉舍姑娘,年纪轻轻就掌管桑田乌落这样一个庞大的医药世家,早已闻名江湖。故此我才会听说你姐姐近来潜心于一种蛊虫,欲使人起死回生抑或是控制心脉,以稳固桑田乌落百年大家的地位。”长歧托着下巴眨眼。
    
    安佑河摇晃着的脚尖不自觉一顿,“你胡说八道什么?简直是无稽之谈!”
    “听说而已。”长歧凑近佑河,细看他精致的面庞,笑道,“只不过《十二葬碑经书》这样无趣的书,既没有什么往事也没有什么传说,你姐姐为何心血来潮想要看呢?桑田乌落的好书可是世人皆羡的又多又好啊!”
    “多看多识,有何不可?”佑河拼命往后仰着头想要离她远些。
    
    长歧见他两眼眨得厉害,便站直,笑得眉眼弯弯,点头道:“倒是这个理。可相较于你姐姐想多看些书这个缘故,天下却有一人比这厉害得多,他想看此书想得快要发疯了。”
    
    沈无病插话,“无妄寺的余了大师?”
    
    长歧扬眉笑道:“哈,正是余了大师。他一听说他那位广受褒扬的大师兄死前只留了这书,便急急想拿去看,谁知他大师兄把书交给了我师父。偏偏余了大师与师父向来不和,师父便防着他,让他偷书十年从未得逞。这样余了大师心里一直压着这一件事,年复一年,最后变成一提此书必然急切的模样。”
    
    安佑河忙道:“他是谁?小爷我都不知道这人,定是你又胡说八道!”
    
    长歧拍着他的肩膀笑了笑,“余了大师早年被禁足无妄寺,总以为他师兄扬名四海,心中早有不服,哪料人家根本就是默默无闻踏踏实实写点经书的乖乖师兄而已。他与师兄年岁相同、同年入门,自以为才智上胜过他师兄很多,却被禁足,年少轻狂,心下早就大生不服。而后听闻他师兄游历四海,撰写此书,哪有不急着看看的道理?这不就……这样了?”
    
    沈无病摇头,“佛门中人不该私生杂念,无怪乎余了大师无要受那禁足之苦了。”
    
    长歧道:“故此谁能达成余了大师的这一心愿,余了大师自然是要做些事来回报的。偏巧余了大师有点儿死心眼,十年来一直没想到找人帮他借书,倒是玉舍姑娘主动提出此事,这才有了溪溪来借书一事。”
    安佑河跳起来怒瞪瑞澜,气道:“满口胡言!你们沧习的人就这么喜欢编些瞎话吗?”
    “你容我编完嘛,难得说这样好玩的事。”长歧一手捂着脑门叹气,一手压着佑河的肩膀让他坐在扶栏边,“余了大师在禁足那段长长的日子里,修习了多种武功,其中以内功为最。通常的人修习一种适合自己的内功心法,或快或慢,或稳或急。偏偏余了大师先后修习数种心法,使得阴阳之气在肺腑之中杂乱窜行、心血真气相冲。遇上这样的事本该绝命的,哪料辅上余了大师之前练的‘四象法’,竟然使他功力猛然大增。先天的古怪体质,加后天的误打误撞,余了大师的心脉便让人惊奇起来,无论经历多激烈的打斗,他都可以自己控制心脉的境况。而安玉舍想要的蛊虫只要能在这样的人身上得以尝试,便可省去好多好多不必要的麻烦。那么离她‘令死人活过来’的梦便不远了。”
    “你!”安佑河皱眉欲喝,他本以为长歧又要抢着说话,却因她睁着眼静静望着自己而不知吼些什么好。
    
    长歧想等他说话的,却见他神色呆滞,便叹了口气继续道:“你姐姐‘护短’的名声早已在外,眼下却遣了自己疼爱有加的亲弟弟自剡州岁安城渡眠江来臻州容城沧习借书,可见她颇为看重这书。你到沧习时,我见你眉眼憔悴之容难掩,显然路途奔波辛苦了。还有,溪溪你一身……傲气,却是耐着性子任我玩闹、耍你……我想你姐姐等这书可是十分着急的。只要待这书递到余了大师的手中,让活人身试蛊虫的事便立马可行。”
    安佑河起身,抖了抖衣袍,冷了声问:“那你去桑田乌落是要救余了?”
    长歧笑道:“他显然已经答应你们这样的交换了,那么就是他自愿的,我还‘救’什么呢?而且我说了是来帮你的嘛!”
    
    “可你已经弄丢了《十二葬被经书》。”安佑河道。
    
    “那又如何?”长歧仍是不在意的样子,“整个沧习除去我,再无第二人完完整整地看完那十二册三十二卷的经书,我说给余了大师听不行么?”
    
    “……那你说的宝贝又是什么?”安佑河语气中已经透出些许无奈。
    
    “哈,不就是余了大师私藏的武功心得嘛,他万一试蛊出了事,癫狂发疯或者仙去,我到何处去拿这么个好东西啊?”长歧端起碗,细细喝了一口粥。
    
    “就知道你不会诚心来帮我……”安佑河喃喃,心下却是思绪转了几转。他本以为长歧天性如此顽劣,故而在沧习对自己百般刁难捉弄,如今想想却是在试探自己。他叹口气朝长歧看去,“死丫头,你若能得到那宝贝,自可拿去。”
    
    长歧哼着小调,她自然知道安佑河说的是何意,要想在安玉舍眼皮子底下取东西着实不易。
    
    待安佑河匆匆吃了早饭,三人收拾好东西,便离了方府。
    
    方家厚重朱门在身后缓缓关上,安佑河忍不住问长歧与沈无病:“你们就那么稀里糊涂地跑到老夫人要抓人家儿子?”
    
    “在方家,最能倚靠的便是老夫人,其次是方二公子。”长歧慢悠悠道,“这二人若不在方家,那这大宅也没什么了不起。”
    
    “嘿。”安佑河似笑非笑,“那你怎么知道方家的些许小事的?你不是第一次来方府吗?”
    
    “啊哈,那个啊……”长歧往前走,将手持破纸灯笼的沈无病往安佑河面前推了推,“去灾来过方府啊,他告诉我的呗。反正我也不喜欢围着死人打转,能猜着把犯人逮住有何不可?”
    
    安佑河有些郁卒地瞧着这两人,“虽说小爷我与你这个死丫头认识也没多久,不过婶无病这个穷书生也不过前几天才认识的,怎么你们就……”他也不知如何说得清,只觉得他二人在一起说话做事,似是早有商量一般。这种感觉从柴房他们同时注意到了门外站着方撷,沈无病的半句话让人不解,长歧却明白开始,之后还有一些小事也可看出。
    
    “我的酒还未送……”沈无病忽道。
    
    长歧乐呵呵道:“不妨事的,陈管家看到自然会收起来的。”说着她就拽着安佑河往卖马的地方去。
    
    而沈无病只能牵着那只小毛驴、举着灯笼在后面追他二人。
    
    长歧不会讲价钱,故而在马棚前站了许久,盯着马夫,“我也没带多少钱,一匹马一两银我也给不起,只有二钱买两匹马,你看呢?”
    
    马夫理会都不想理会她,“没钱买什么马?走走走!”
    
    “那好吧。”长歧也不多说,只与安佑河、沈无病三人坐在马棚边上,瞪着来来往往的人。哦,还有沈无病那只毛驴也一同瞪人。
    
    眼看着这三人一驴一坐就是一个多时辰,马夫被他们磨得最后突地一笑,“算了算了,牵走吧。”
    
    长歧“哎”了一声,欢喜地给了钱就与安佑河上前牵马。
    
    安佑河一路懒得说话,他觉得再与顾长歧待在一起,他这安二公子的颜面定是保不住了,故而他在前面打马甩开长歧与沈无病。
    
    长歧在马上很惊奇地看着沈无病的那只小毛驴,没想到这只小毛驴瞪起来也能跑一跑。“去灾,你这只小驴子挺好玩……”
    
    “啊……嗯……我花了一吊钱买了两头,还有一头在家……”沈无病将灯笼伸到驴子面前,逗着它玩。
    
    “喝!”长歧咧嘴笑,“倒是便宜。”
    
    沈无病摇头晃脑,一副惬意模样。和煦温润的阳光密密地撒在他肩背上,灰朴的麻衣也亮眼许多。温吞的面容,和气的笑容,沈无病看上去就是无害的小书生,而他也的确就是一个落魄小书生。
    
    长歧偷眼打量他,多看一眼便多一份捧腹的笑意。她正想着如何捉弄他,却听沈无病慢吞吞道:“前面就是鬼子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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