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春风送战入蜀中  第十九回 锦官城中芳菲尽(下)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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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飞花沿着周围走了一圈,站在缓坡上瞧见坡下有一处平地。夜晚风大,那处地势又低能挡去不少夜风,也算是宿营的好去处。笃定注意,林飞花转身欲回。转过身便看到身后站着一人,那人黑衣墨发,苍白帅气的脸上蒙着一道黑布,手中一把纤细的唐刀。林飞花暗暗吃惊,那人什么时候站在身后自己浑然不知,想到这里,他背上已经出了一身白毛汗。
    风动、树动,人未动,却让这寂静的山林在春天里透着寒冬的萧杀。
    来者不善。
    对方只是一个瞎子,林飞花暗自鼓劲,提起真气定了定心神。成败在此一箭,他抽出羽箭,调动真气,将八品高手的实力推到极致。弓弦轻响,裹杂真气的利箭一声清啸,真气压弯了枯黄的蒿草,奔着那一动不动的黑影而去。
    一只野鸟惊叫,吓得树林深处山鸟哀鸣不止,扑腾着翅膀飞上天空,苍穹中央一阵乱响。
    山上草芽还浅,只探出一个嫩绿的小脑袋,猩红的血液滴落在那嫩色之上,又落在一旁的泥土之上。林飞花倒在地上,吐出血沫,渐渐地那春日的翠绿也瞧不见了,留在眼前的只有那一抹浓浓的黑。
    山鸟哀鸣阵阵,声音直冲九霄,一干将士急忙持枪执刀严阵以待,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人过来。林飞花去了半天也不见回转,桑灵心中隐隐不安。压下心头的那阵惊惧,桑灵拧开水壶递给了萧昀。
    萧昀接过喝了一口,见红日西沉,人还未归,眉目间略有隐忧。
    桑灵把萧昀的面色都瞧在眼里,安慰道:“去了这么半天,怕是有些脚程,想是快回来了,世子不必担心。”
    萧昀将水壶交还桑灵,忧愁不减半分:“只愿一切顺当才好。”
    红日还露着半张脸,春风却是越来越大了,撩拨着着枯黄的蒿草哗哗作响。就在那一片蒿草深处突然多了一道黑影。没有人知道他什么时候站在那里,也没有人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
    桑灵心头一惊,立马起身,将萧昀护在身后。
    暮光熹微,春风拂动着那万年不动的黑布。那是一个瞎子,手持利刃的瞎子。
    风静,草静,杀机动。
    “杀。”一名校官双眼微眯,感觉到一股刺骨地寒意从不远处那个瞎子地身上透了出来。这种危险地感觉让这名校官不再有任何犹豫,发出了指令。
    唰的一声,拦在瞎子身前的一百精兵齐声拔刀,刀光刹那间耀亮了这林间暮色。
    没有剑芒大作,瞎子只是稳稳地握住纤细的唐刀,然后刺了出去。他的速度并不快,而且出刀之势也并不如何绝妙,每一次将刀送出去,那刀便会准确地刺入一名精兵的咽喉。
    准确,干净,这便是黑衣人出手时的感觉,非常简单。
    简单到了极致,便成是一种境界。
    只不过过去了数息时间,瞎子的身后倒着一地尸体,鲜血刚从那些尸体地咽喉里涌出来,便被泥土吸走。瞎子往前的步伐依然是那样稳定,那些前赴后继的人就如同他身前的茅草一般,根本不可能对他造成任何阻碍,他一路稳步而来,一路杀人而行。
    “世子,快走!”
    桑灵一喝,萧昀如梦初醒,急忙抱着锦盒,跌跌爬爬地往远处逃去。待他回头时,只见桑灵宛如一只展翅的大鸟一般朝着那道黑影扑去。
    萧昀不敢再看,只把修罗场扔在身后,在这山林之中,在这漫山的蒿草之中夺路狂奔。他不知道跑到了哪里,也不敢回头,直到跑到胸肺之处疼痛难忍,再也迈不动双腿。终于他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却再也起不来。
    萧昀缓过劲来,喘着粗气,手脚并用寻了一棵树靠住,才算是略略安心。月上树梢,草盛树稀,不知哪里来的一直夜猫子藏在树冠中笑得欢快。萧昀喘匀了气,壮着胆子往身后瞧了瞧,发现并没有人追来,才闭上双目,抽泣起来,那哭声似哭非哭,似笑非笑,好不苍凉。
    “我又不杀你,你哭什么。”
    萧昀一惊,双眼圆睁,却是再也喘不动气,再也哭不出声。一只苍白修长的手朝他的怀中伸了过来,却没有掏出他的心,只是打开了他怀中的锦盒,将里面的丝帕与他手中的丝帕换了,又轻轻离开。
    咔哒一声,盒子合上了。山林又黑又深,那撕心裂肺的惨嚎卷在春风之中再也分不开。蜀中的黑夜,是那么的难捱。
    守株待兔的兰筱筱和萧啓扑了个空,白白在关隘吹了一夜冷风。天一亮,不言骑便又朝着锦官城的方向搜索,辰中时分便有人传话来说发现了萧昀。
    兰筱筱和庆王爷急忙跟着探子去了,却在一片空地上瞧见了发呆的萧昀。乌发散乱的萧世子跣足坐在树下,怀中紧紧抱着锦盒,眼神呆滞,口中忽而念道德经,忽而念论语,念着念着突然大喝一声从原地跳起,手舞足蹈间却是念了茅山道士的急急如律令。
    兰筱筱同庆王爷一同上前,萧昀却跳了过来,紧紧抓住兰筱筱,只见他双目圆睁,眼中血丝密布,言辞急切:“有鬼!有鬼!”
    说着说着,他突然又放了兰筱筱,慌乱着后腿了几步,指着面前的人:“你……是你……瞎子杀人啦!瞎子!瞎子杀人啦!”
    萧昀将怀中的锦盒抛到半空,人却蹦着跳着笑着往远处去了。
    庆王爷上前捡起被萧昀丢掉的锦盒,打开锦盒里头有一把钥匙,还有一张极薄的丝绢,上面用蝇头小楷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萧啓和兰筱筱对视一眼,心领神会。
    喜鹊叫,心事了。
    萧啓和兰筱筱两人在都督府的桃花树下摆了一桌,桌上冒着热气,煮得热闹的自然是那火炭锅子。明月高悬,两人吃了不少,又喝了两坛子烧酒。萧啓趴在桌子上,瞧着眼前那把碗碟敲得直响的“说书先生”,吭哧吭哧笑。
    兰筱筱执箸在面前的酒盅上一敲,眉眼一横,嗓子一开:“真是那:襁褓中,父母叹双亡。幸生来,英豪阔大宽宏量,从未将私情旧怨略萦心上。北伐南征扶新皇,权倾朝堂,却只得笑对恩赏。真情一腔,不敌绿瓦红墙,一朝就散尽了地久天长。这是尘寰中消长数应当,何必枉悲伤!”
    一曲唱完,末了还敲了几个音算是把段子说完。那边萧啓已经笑不动了,映着月光,心中一动便脱口而出:“筱筱,你真好看。”
    兰筱筱哈哈一笑,用手支着下巴,瞧着萧啓亮晶晶的眼睛,认真道:“你那么喜欢,不如咱们在一起。”
    庆王爷没有说话,只把手从头下抽出来,紧紧握住了那人的手,沉沉稳稳地吐出一个字:“好。”
    兰筱筱神色一淡,抽出手,摇摇晃晃直起身,踉踉跄跄地往自己的房间去了。萧啓依旧趴在桌子上,瞧着亮盈盈的月,且听风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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