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啼歌初现 第二十六章 廪州王候(三)(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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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涵国京师嵲州——
天色微亮,趁着宫中侍卫换岗之际,穆琦嫣快步穿过中庭,越过花园长廊,顺着一条偏僻的小路来到一座废弃已久的宫殿前。推开因年久失修而嘎吱作响的宫门,一眼便看到在院中坐定的左空蝉,将手中拎着的木质雕花食盒放到他面前,看了眼院子正对的屋子,屋内微弱的灯光,隐约可见的人影,都让她心中一颤,微叹一声,“主子还是这般。”
左空蝉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臂膀,目光一刻未停歇的看着那屋子,“主子的脾性你又不是不知,失去白煜祺于他等同于失去了生存下去的动力。”
“可也不能一直这般。”穆琦嫣坐在他身侧的石椅上,手覆在食盒上,“总该吃点东西吧。”左空蝉转过头,看向穆琦嫣的眼光有一丝无奈,“恐怕现在的他觉得,饱腹是一种罪过吧。”
嘶的一声,眼前燃了一宿的烛火熄灭,白冉熙一动不动的坐在桌前,看着那烛火燃尽后升起的丝缕白烟,世间的万事万物,无论经历过多么炫目多彩的人生,最终都归于虚无,什么也剩不下,就如同这红烛一般,燃烧时炽热夺目,如今却也只余下青烟一缕;也如同这座殿堂一般,母后生前,富丽辉煌,往来之人络绎不绝,母后离世后,日渐冷清,到如今哪怕自己已然登基,此处却依旧无人打理。
世人并非无情,只是世事繁多,他们……没有那么好的记性,故而离开的便应该放手……只是……
白冉熙握紧手掌,重重砸在桌上,压抑不住的愤怒与痛苦,让他无所适从,所以他不能出去,去面对这个国家,面对所有的臣民,现在的他……根本无法冷静的做出判断。也许,有些事情,终其一生,都无法放手……
穆琦嫣听到屋中的动静,急忙起身想要上前,却被左空蝉拉住,“别去扰他,如果过不了这关,恐怕我们失去的不仅仅是白冉熙,更是襄涵国的君主。”
“可是……”话虽这般,可穆琦嫣还是放心不下,“当年之事,你又不是不知,我心中实在……”
左空蝉站起身,手掌按在穆琦嫣的肩上,叹了口气道,“如果今时今日的他,还要以那样懦弱的方式去逃避,那么这个主子就算不在了我左空蝉也不会有半点遗憾。”
“什么方式,不说与我听听?”一脚踹开那扇木门,百里泫淏优哉游哉的走了进来,双手背后,凑到穆琦嫣跟前,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正对的屋门,“怎么,白冉熙那家伙还在里面自悲自怜啊。”
“你……”穆琦嫣反手便是一掌,若不是被左空蝉接下,那百里泫淏非残了不可。左空蝉看了他一眼,开口道,“宫允沫呢?不是让他跟着你。”
“那也的他有时间不是。”百里泫淏坐在石椅上,翻开穆琦嫣带去的食盒,小声嘀咕着,“这可比我的伙食好多了。”
默不作声的将穆琦嫣拉向一旁,他坐在百里泫淏对面,将那食盒扣好,摆向一边,“宫中出了何事,宫允沫为何不能分身,而你……”左空蝉目光紧盯着他,“你又为何知晓此处?”
“其实,找到这里并不难。”百里泫淏耸耸肩,“这些日子,你们不在京中,我又不能出殿门,闲来无趣,便将这宫中的书籍看了不少,尤其是先皇时期记录下的一些……”挑眉看向左空蝉,“真真假假的东西。”
左空蝉眉头微皱,这百里泫淏虽是自己代入宫中,但一直未有交集,尤其是此人本就记忆全失,就算说得再多也得不到他想要的消息,此番,若不是白冉熙私自做主,启用百里泫淏,那么此人的一生很可能就要在地底下度过了。
“你来,是为了什么?”左空蝉话音刚落,百里泫淏便抬手,将一信函拍在了桌上,“他还在那里伤春悲秋,对方可早就缓过神来,进行下一步计划了。”
什么意思?左空蝉心中疑惑,拿起那信函定神一看,不觉微愣,此信正是闻人篱寄予白冉熙的,匆匆将信封打开,大概浏览了一遍,猛然站起身来,信纸被他揉成一团,“岂有此理,她当这襄涵国是何处?”
“不管此人将襄涵国当做何处,这问题怕是要处理吧,使者可还在殿中等着回话呢。”百里泫淏从左空蝉手中抽出信纸,尽量摊平,“如果他再不出现,那么不仅是使者,整个襄涵国臣子都要怀疑,他们的国主是不是……早死了!所以说……”
见百里泫淏走向屋门,左空蝉同穆琦嫣对视一眼,出声问道,“你打算如何,我二人在此处待了几日,陛下可都未曾回话。”
站在屋门前,百里泫淏冷哼一声,“那是你们……太温柔了,想要将人从屋子里弄出来,那种办法可是没有半丁用处的。”正说着,他抬脚狠狠揣向屋门,振起的尘土扬在空中,百里泫淏挥袖扫去眼前的灰尘,又一脚踹在门上,边吼着,“白冉熙,你听得到了吧,你妹子抢了你弟弟,却要送你个媳妇儿,你还不赶快去跟她拼命。”
怒吼引得平日里在院中安然享乐的飞鸟,鸣叫着一群群飞出宫去,但眼前的大门依旧紧闭,百里泫淏心下一怒,转身在花圃中巡视了一圈,似在找什么东西。
穆琦嫣走到左空蝉身侧,低声道,“你说他这法子能惯用不?”
左空蝉心中没底,摇头道,“如今,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我们这条路走不通,也许他的法子可以也说不定,主子也需要有人好好训斥一番了。”正说着,见百里泫淏从花圃中拎了一东西出来,穆琦嫣定睛一看,倒吸一口冷气,竟然是把斧子。
百里泫淏抬起那斧头,冲着屋门便劈了下去,“白冉熙,你个缩头乌龟,扔着偌大的国家不管,真够意思啊。”
——啪——又一斧头下去,门上已经出现一胳臂大小的洞口,百里泫淏再接再厉,继续吼道,“你把白煜祺带回来就撇在殿上,也不管他真死假死,若他未死,心中知晓了也得气死……”一扇门近乎被砍了下来,百里泫淏的额上也出现少许汗水,他喘着粗气一脚将那扇门踹了下来,冲进屋去,揪住白冉熙的一愣,怒斥道,“你刚刚听到我说话没,白煜祺很可能没死。”
白冉熙神色漠然的盯着他,半晌后冷冷道,“你若想骗我,还是找个好点的理由,煜祺是死是活,不用你来告诉我。”
百里泫淏邪邪一笑,“那好……”他将斧头抵在白冉熙的脖颈处,一使劲,鲜血顺着斧刃滑落在地,“我不如告诉一些你不知道的事情,比如……”他声音压低至仅能白冉熙听到,“你的母后洛云烟,在入宫前其实已经怀有身孕。”
白冉熙神色一动,双目紧盯百里泫淏,“你骗人。”
“我骗人?”百里泫淏嗤笑一声,“洛云烟入宫不到半年便诞下皇子,你说这是真是假?”
“哼,你愿怎么编故事是你的事,我可不管。”白冉熙掰开他的手,夺过斧子,扔在地上,“此处是我母后旧宫,可容不得你在此撒野!”
“你就从来没有怀疑过?”百里泫淏松开他的衣领,退了一步,“洛云烟诞下皇子后,宫中一干侍卫、丫鬟在短短一月内不是失踪便是意外死亡,宫中有关记载洛云烟入宫情形的书籍,尽数毁去,整个襄涵国无一人知晓此人从何而来,你难道真的没有半分疑虑?”
白冉熙瞥了他一眼,自顾的坐在桌前凳上,“百里泫淏,你如此兴师动众来找我,所为究竟何事。我可不信你真是为了这襄涵国着想。”
百里泫淏‘切’了一声,在他面前坐定,“我此番来有三件事,其一还真是同襄涵国有关,闻人篱要送你媳妇儿,你总的回个话才行。”
“这第二件呢?”白冉熙知他所言重点并不在此,便挥手让他直说。
“第二件嘛……”百里泫淏顿了段,余光打量着白冉熙,“当日你将白煜祺撇在殿上,我等心好,找间屋子将他放了起来,这几日过去,尸身并未腐烂,所以我猜测着,若不是他成神成佛,那便是这此中还有一线生机。”
白冉熙目光一亮,“你所言当真。”
百里泫淏点点头,“那是自然,此等要事,我何必要欺骗于你。”
“他现在何处,我却瞧瞧。”若非亲眼所见,他不会相信,当日在城中,他眼睁睁看着白煜祺死去,那份痛苦至今难以剔除,如果……如果让他知道百里泫淏骗他,那么此人付出的代价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脚步才迈出屋门,白冉熙回身问道,“你不是说三件事,这第三件是何事?”
“这……”百里泫淏暗中嘟囔了一下,支支吾吾半晌,懊恼的敲了敲脑壳,“你且去瞧白煜祺吧,他现在那花圃下的地牢中。这第三事嘛,也不重要,回头再说。”
白冉熙‘恩’了一声,转身离去。待他彻底离去后,百里泫淏跌回椅上,额头重重磕在桌上,闷声道,“百里泫淏,你真是个笨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