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见小孩自觉的拿出出本摆在桌子上，走到一旁按了电话内线。
    “送一张凳子上来……”说话间停顿了下，眼角余光瞥到在晕黄的灯光之下朦胧了脸庞略显柔和的小孩，继而说道：“再送一杯牛奶上来。”
    挂断了电话，男人走到小孩身边：“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小孩仰起头，面无表情的举起手上的书本：“这个。”
    男人瞅了一眼，将视线移开：“英语？”
    “嗯。”小孩点头，他一点也不明白这些符号是什么意识。更不想再进入那个办公室，也不想见到那个粗暴无礼的夫子。
    这次的办公室谈话一点也不愉快。
    顾苏抿抿唇，无论如何他都不要在进入那个地方了。
    男人接过他的书：“把习题集拿出来，你先做一下，如果不懂的话就问我，我就在旁边。”
    说着走到书桌的另一处将笔记本电脑打开，准备处理公司的事物。
    书桌很宽很大，黑色的实木桌。顾苏人娇小只占据了书桌的一小部分，男人则站在他身侧专心致志的看着电脑里的文件。
    小孩抽空抬眼瞄了一眼，电脑微弱的光芒投射在男人专注的侧脸上，那张菱角分明的脸庞映照出朦朦胧胧的一层淡光，柔和了凌厉的眉眼。
    一时之间，偌大的书房只有笔锋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与电脑打字的响动。
    顾苏两根纤细的手指握着笔，艰难的在纸上写着自己的名字。未了还抱怨这个笔没有毛笔好写，写出来的字体也是难看之极。
    看着白色的纸面上那几个歪歪扭扭的字，顾苏秀气的眉头挤成一团儿。
    他的字虽不能称作大家之作，但也能算是大气磅礴笔锋有力。而现在却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出手，这让帝王的自尊心受到了一点小打击。
    小孩偷偷的瞟向男人方向，发现他没有注意到他，稍稍的松了一口气。连忙将本子翻页，遮挡住那难登大雅之作。
    似有所感般，男人眉梢一动，望过来：“怎么？有什么不会的吗？”
    顾苏垂下眸子沉吟几秒，片刻抬起眼点头：“父亲，我不会做。”
    闻言，男人放下自己的公务，凑过来：“那里不会？”
    顾苏指着摊开的一本练习题，书本上一道道的空白处：“这些我都不会。”
    男人：“……”
    沉默一瞬，男人一瞬不瞬的盯着小孩的头顶，有些头疼：“我明明记得你以前的成绩挺好的啊。”
    “……”小孩闭嘴不语，许是觉得太过于难堪，敛下的眼帘遮挡住眼中泛起的羞意与懊恼。
    打破沉默的是一阵敲门声。
    “叩叩。”
    “进来。”男人移开视线，就见顾秦端着一杯牛奶身后还跟着拿着一把椅子的佣人。
    “先生您要的东西已经拿来了。”说着视线放在房间里正看着他的小孩身上，眼镜片底下的表情有些怪异。
    “嗯，拿进来吧。”
    闻言，顾秦快速的收敛自己的表情，板起面孔走了进去。他将手上端着的牛奶放在小孩的桌前，推推眼镜：“小少爷，您的牛奶。”
    顾苏瞅着牛奶瞬时皱起眉头，那股奶腥的味道窜进鼻子里，嫌恶的说：“我没有叫你拿牛奶。”
    “是我让顾秦拿来的。”男人突然出声，走过来端起冒着热气的牛奶递给小孩：“晚上喝牛奶有助于身体发育，如果你不想长不高的话。”
    小孩拧着的眉头又皱了几分：“你在当我是傻瓜吗？”
    男人将牛奶放下，声音低沉冷漠的道：“你不是前段日子在看基因学吗？上面应该写的有。”
    “……”顾苏沉默了，那本基因学的书他只看懂了一点，其余都看不懂。不过他不想在男人面前露出弱势的一面，虽然也露的也不少。
    当即犹豫了会儿才不情不愿的端起牛奶，杯口凑到唇边，小小的抿了一口。
    浓浓的奶腥味弥漫整个口腔，小孩的脸顿时皱成包子脸。忽而意识到什么，视线立马瞥向男人。见他注意力正放在别处，悄悄的松口气，这才又倾斜杯子小口小口的喝了起来。
    顾秦推推眼镜，忍笑忍的脸色发青。谁能想到这样严谨冷漠的先生竟然为了让小少爷喝牛奶，用忽悠的招数。
    谁都知道那本基因学里根本没有写喝牛奶长不高的，先生根本就是知道小少爷看那本书只看了那么一点点。
    忽而，一道冷冷的视线扫射过来，顾秦背脊一寒。顿时板起脸孔，再也不敢生出笑意。
    那名佣人将凳子放下朝男人行了个礼退了出去，顾秦脚步一转也想跟着出去，却被男人制止住。
    “你先留着。”
    顾秦眉头一皱，苦起脸。果然先生知道自己方才在笑他了，这不报复他留在这里感受这压抑的气氛了。
    “好的，先生。”有怨不敢言就是指他了，默默的退在角落，眼观鼻鼻观心。
    这时候顾苏已经将牛奶喝完了，男人一看顿时失笑起来，小孩茫然的眨眼不明所以。
    男人用手指指他的唇边，见他还是一脸茫然。宠溺在眼中泛过，凑过去用拇指轻轻的擦拭而过。
    “这里，沾上了。”
    带着薄茧子的指腹摩裟而过，痒痒的。小孩脸瞬间红了个头顶，躲开他的动作，连忙侧脸用手背一抹，果真抹了一手背的牛奶沫。
    真是太丢脸了！
    顾苏羞愤不已，这已经是他在这个男人面前失了几次面子了。
    他愤懑的瞪了一眼空了的牛奶杯子，在瞪瞪缩在角落当背景布的顾秦。
    顾秦只觉自己天大的冤枉，小少爷您能别瞪我了吗？这牛奶是先生让拿来的，不是他自作主张拿来的。要瞪就去瞪先生吧，他是罪魁祸首。
    当然这话顾秦可不敢说出来，只有在心里暗暗的道着。
    顾苏转念一想也明白了，当即从鼻子里挤出一个哼音，冷冷道：“此物根本就不能助我长高，以后别在送来了。”
    小孩明明是找借口不想喝牛奶，但看在男人眼里怎么看怎么觉得可爱，冷硬的心柔软成一片。
    顾秦抬眼看到，为男人那不经意间的流露出来的温柔宠溺为之心惊，看向顾苏的眼神变得复杂难辨起来。
    他默默的垂下眸子，眼帘遮挡住眼中的情绪。垂在身侧的手指募然的收紧。
    无论心中怎样对自己的否认，先生那双仿佛潜藏着炙热情感的眸子一直在顾秦脑海中晃荡。那样的眼神根本就不像是在看自己的儿子，而是……
    希望是他想岔了，先生不可能对自己的儿子产生了那样的感情。
    那难以企口的禁忌感情……
    心极度不安。
    “现在吃饱喝足了，来开始做作业吧。”男人说着坐在仆人放好的椅子上，往小孩身边凑近了一些。
    闻言，方才还底气十足的小家伙顿时如同焉了气的气球，抿起唇：“我都不会。”
    “……”男人沉默一瞬，指着书本上的一段句子：“认识这段吗？”
    小孩沉默半响：“……你好？”
    “不是中文，是英文。”
    “……”
    男人轻蹙起眉头，手指又指向另一个单词：“这个呢？认识吗？”
    “……”
    “虽然我并不是很在意你的成绩，但是作为顾家的小少爷连英语都不会说。如果在国外的话怎么般，你怎么国外的人交流呢？”男人蹙起的眉头又紧了几分。
    以前他虽然重不过问小儿子的成绩，但是据说一直都是很好的，在班上前十名。现在对小儿子关注多了，连带的麻烦与头疼也接踵而来。
    顾苏被男人莫名的目光注视的浑身难受，小脸一沉。
    “身为天朝人，此等是卖国之事，我坚决不学番邦的东西！”小孩正义秉然道。
    顾言天揉揉抽疼的额角，吩咐道：“去给小少爷拿本英语启蒙书回来！老子顾言天的儿子竟然连26个字母都不认识！”
    充当背景布好一会儿的顾秦慌忙敛下自己的小心思：“好的，先生。”
    他退出了房门，站在门外好一会儿才有动作。
    果然先生和小少爷的事情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吧，他现在已经老了不想再考虑这些烦心的事了。
    顾秦推推眼睛，让一个才过而立之年的壮年男子承认自己老了，该是受了多大的冲击啊。
    房门被掩上，房间内又剩下他们两人了。
    顾苏正在气恼中，板起脸孔直直的看着书本，视线仿佛在书本上灼烧出一个洞。
    男人：“……”
    他天生就不是哄人的主，以前都是别人贴上来哄着他。而现在对着自己这个变化大的小儿子，无论怎么也气不起来。
    当下缓和了声音：“等下启蒙书拿来了，你先将那些字母认识了，咱们慢慢来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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