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方灏看着那可怜巴巴的小眼神儿，心，顿时软了一地，立刻用自己的电话挨个医院打电话……可是很多医院根本就不肯随便给他们透露患者信息……这样子也根本不可能找到现在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的穆木！
    然然一直都是坏脾气、又任性，有时候还胡闹，一贯毒舌、像一根小辣椒，除了自己强行抱了他的那个晚上之外，他没有见过，就连失去哥哥之后为了安抚父母，还一直在假装坚强的小家伙儿，把满心的焦急和无助，都写在眼睛里……苗羽然和穆木之间的关系是不是有点像闺蜜、还是挚友，他不是Gay，他不太懂，可他知道那个朋友对然然，真的很重要。
    望着那无助的眼神，男人一咬牙，不想看到他的小东西被担心折磨的不知所措——
    “然然，你等着，我帮你找！”
    自己有多大本事，除了那天愤怒拔枪之外，他一直都不想让苗羽然知道，再说羽枫出事儿了，他自己也得小心点、最近最好什么都别做……可如果他能做点什么，让然然的眼神变的安宁下来的话……
    方灏迅速回到书房，把笔记本抱过来……
    “然然，是这个么？”
    “不，不是，穆木的木……不是这个沐。”
    “那这个呢？”
    “不是，穆木姓穆，不是牧……”
    “这个？”
    “不是，穆木比我大一岁，这个二十九岁了……应该不是他……”
    苗羽然瞪着大大的眼睛，盯着方灏在键盘上飞舞的修长手指，他不瞎，而且他虽然对这些不大精通、却也好歹算是个熟悉现代信息化的年轻人，他当然看明白了眼前的男人正在做什么？
    黑客？！
    方灏入侵了本市各个医院的患者电子档案库！
    “方灏……你……”
    苗羽然想问，方灏……你到底是什么人？
    看起来像是很厉害的黑客不说，前几天他光顾着生气，忘了一件事儿……那天，在酒吧，方灏拿着枪……
    可是还不等他把话说完，只见方灏一拍大腿——
    “找到了！然然，是这个吧——穆木，二十五岁，男，前天下午自己拨打120入院，病例鉴定是人为殴打，全身软组织严重挫伤、肋骨两条断裂，多根轻微粉碎性骨裂，脾脏出血，还有……呃……肛肠撕裂严重，疑似遭到长时间虐待……”
    方灏念得也震惊了……这、这怎么可能是恋人做的？仇人也不过如此吧！心上人不是应该用来好好疼惜的么？那个男人疯了不成？
    “别说了！”没等他继续照着屏幕上的病历单念下去，气的咬牙切齿的苗羽然已经从床上蹦起来，“赶紧，我要去医院！程水哪个王八蛋，我饶不了他！”
    本身自己身体才刚好，在床上躺了好几天手软脚软的苗羽然，起得太急了、动作有太猛，一个踉跄差点把自己脸着地平铺在地上，幸亏方灏就在旁边，眼疾手快的一把把人揽入怀，还心有余悸——
    “你慢点，想和穆木一起住院啊！”男人口气不大好，傲娇可以、不爱护自己的身体可不行，可是怀里的小东西破天荒的没有挣扎，后者说苗羽然现在心思根本就不在这儿，失神的样子却看得他又是一阵心疼，什么责备都说不出口了，只好叹了口气，“然然，他在市中心医院，距离这儿太远了，现在又是高峰期最堵车的时间，我们要过去怎么也得两三个小时！你看这样好不好，我非常要好的一个朋友、也是羽枫的朋友，人你放心，这个时间他应该就在距离医院不远的一家拳馆练拳，我让他先过去照顾着……我们现在出发，正好我知道去的路上可以路过一家菜馆、他们家的东西清淡松软，很适合病人，我们买一些给木木带过去吧，不然医院的饭菜太差了……”
    好吧，他承认其实他是私心，想让然然先好好吃个饭再去……抱起来已经很瘦了，身体轻飘飘的，他可舍不得再把这小家伙儿饿坏了。
    转眼间把一切都安排的井井有条的男人，在这一刻表现出自己务必值得信赖的一面……虽然这么说实在不厚道，可不得不说，也许木木这次的劫难，给了他一个很好地表现机会。
    这么妥当合理的安排，苗羽然没道理不接受。
    方灏给陆翊楠打了个电话，他们三个中，那家伙身手最好，而且嗜武成痴，每天这个时间准时去那家距离他们的住所很远、但据说是室内最专业的拳馆打拳，没想到还真派上用场了！
    陆翊楠那边当然是牢骚多多……想想也是，就最近这段时间，方灏这家伙就压根儿没给他揽过点儿什么好事儿，不是让他跟踪人家然然出外景、就是让他去医院看望照顾不认识的人，乐意才怪，不过到底是好兄弟，方灏的口吻挺急的，他也就发发牢骚，该去还立刻动身就去，朋友就像这种，绝对靠得住的人！
    怕晚上凉，给苗羽然多披了件衣服，怕他路上口渴、这两天身体又不大好，不想让他在外面买冰水，给他倒了一杯淡淡的温热蜂蜜水放进保温杯里，端着……
    男人“磨磨唧唧”的关心，什么都不说……苗羽然就站在旁边，默默的看着，眼底暗了暗……忍着，什么都没说。
    两人上了车之后，方灏想要缓解他急躁的心情，特意换了舒服的轻音乐，车子开出去半个小时之后，苗羽然果然渐渐地平静了不少，却突然开口说着让他意外的话——
    “方灏，你知道么？木木是跆拳道黑带，很厉害的……人不可貌相对不对……”
    他这充满惋惜的天外飞来一笔，让正在开车的方灏琢磨了半天才回过味儿来，一脸的难以置信——
    “不会吧？那他……他怎么会被打伤成那样？那个程水……很厉害吗？”
    “不是啊……程水是我小学同学，从小到大的优等生，听话、聪明，成绩优秀，其他本事也没有……家世平平、相貌平平，我们都是很普通的人……”
    说这话的时候，尽管平静下来了，可苗羽然依旧难以抑制声音中的不平。
    小学毕业后他就去了日本，后来程水高中毕业后也去了，他们自然关系很好……再然后，程水把自己的情侣、也就是穆木介绍给他认识……虽然先后有序，可要说关系更亲密，那无疑是他和木木的关系更好，因为……木木是他见过最好的人！
    “那、那怎么会……难道……”方灏本想问，那两人打架的话，穆木打那个程水，不是跟玩儿似的么？怎么反倒变成了挨打？可是他话问了一半儿，似乎突然意识到什么，脸上的难以置信群是变成了震惊，“喂！木木该不会是……”
    苗羽然充满悲哀的语调，却给了他一个无比肯定的答复——
    “嗯，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木木也不是第一次因为挨打进医院了，在日本的时候，这种事每年都会有两三次，只是从来没有这么严重过……木木真傻，不管那个混蛋怎么打他，都咬着牙蜷缩在那里让那个混蛋打，只要对方是他喜欢的那个人，就永远不会还手……而且也不会让家里知道，穆木是标准的公子哥，家里背景很深，对他也溺爱得很，如果让家人知道他遭的罪，他们家绝对不会放过程水和他家里人的……所以除了我，一直以来他连个说真心话的人都没有，他的委屈全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如果不是这样，十个小水也不是穆木的对手……亏那个混蛋还大言不惭说什么“他们俩打架”，如果穆木稍微还还手的话，现在躺在医院的就不是穆木了！
    “这不科学……我觉得……我觉得……”
    觉得木木在这件事情上，有些太下贱，太看清自己了……方灏是想这么说的，可穆木毕竟是然然的好朋友，现在有这么惨了，所以难听的话，方灏到底还是没说出口。
    却不料，苗羽然反倒接住了他的话，一脸苦笑——
    “觉得木木很贱对不对？以前，我和他们俩都是好朋友，但即使是这样，我也这么劝过他，可是后来我明白了——木木从小是家里的掌中宝，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全都惯着他，所以他十五岁就出柜了，家里也不舍得把他怎么样！可是那时候太年轻，不懂什么是爱，在东京，又一次小水对他家暴，害他脑震荡进医院，当时也是我陪着他，他告诉我说，他以前太小了，不懂事，在外面玩儿得很疯，有过很多男朋友，而小水是直男，从小接受最传统的教育长大，甚至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还是处男，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平凡的小水一见钟情，努力地去追……可是两人在一起之后，小水嫌弃他的过去，嫌他不干净，觉得自己很吃亏，而且到了该谈恋爱结婚的年纪，家里总是打电话问他有没有女朋友的时候，小水就越想越憋屈，觉得自己被木木掰弯了、成了同性恋，见不得人，没法和家里交代，所以越想越后悔，动不动就发脾气，还打他……木木从小没珍惜过什么人，第一次这么珍惜一个人，而且把小水掰弯这件事，他一直心怀愧疚，才会一再忍耐，忍耐那个混蛋拿着他的钱在外面花就地，忍耐那个混蛋动不动就拳脚相加……说贱，也许真的挺贱的，但如果不是爱到了骨子里，木木又何必去犯贱呢？”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木木那么心心念念的盼回来的爱人，居然会这么对他！
    “……”
    方灏突然觉得，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这个话题……比穆木悲惨的人，他见过很多很多，可一个为了爱情执着到这种地步的人，却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安抚身边的苗羽然。
    却不料，苗羽然却在述说之余，突然的一句感叹——
    “所以，方灏……直的就是直的，弯的就是弯的……不是一路人，就不是一路人！强扭的瓜，到最后都是悲剧，就算你现在被自己一时的感觉迷惑，觉得自己喜欢我，那也只是一时的……你喜欢的是女人，你就不该来招惹我！就算我只能谈半年恋爱，我也希望我的交往对象至少能跟我有相同的性向，我可以在他面前没有顾忌、不用担心……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这是苗羽然第一次用愤怒和屈辱意外的态度，来直面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