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右手食指微微弹动着，然后他的眉头舒展开来了，眼皮在动，头也跟着微微动了一下。所有细微的变化我都看见了，我赶忙抓住明旭的手。
    “明旭，明旭！是我啊，我是冯落，我回来了，你醒醒，你看看我，我就在这儿！明旭……”我满带着激动地叫唤着他，也是鼓励着他快些醒来。
    一点一点，没有让我失望，他睁开了眼睛，有点不知所以地望着天花板。
    “明旭！明旭你醒了？你看看我，你认识我吧？”我很担心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把我忘了，或者是看这种狗血的剧情看多了，所以这种印象就会变得根深蒂固。
    明旭显然听到了我的声音，慢慢把头转过来，我清晰地记着他的瞳仁缩了了一下，然后他立即抬起手来把我的手紧紧地反扣住。呼吸变得有些粗重，他是要说话，他是要对我说话的。
    “别急，明旭，是我，我是冯落，我回来了回来了，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对不起对不起……我再也不做傻事了，再也不离开你，你要好好的，不要再吓我了……”兴许是确认了我是真实存在的，确定我是活生生站在他面前的，明旭的表情稍稍退去了一些慌张。他用虚弱的声音在说话，我听不清，于是我俯下身子，让耳朵贴着氧气罩。
    “别离开我，我过不了没有……没有你的生活……”明旭说得很吃力，我的泪再一次没有出息地落了下来。
    “不离开，打死我也不离开了。为了我，你得好好照顾自己，好好珍惜自己的身体，知道吗？我们还有一辈子要走，不能反悔的……”
    明旭的眼泪也顺着眼角滑入发丝，他缓缓抬起手，用大拇指缓慢地拭去我左脸颊的泪痕。知道吗？那一瞬间我才发现对我来讲什么都不重要，哪怕是我的性命，也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对我而言，只要明旭活着，只要我们在一起，这就是我最大的事。
    监护室的医师给明旭做了一个细致的检查，发现确实没有什么问题了。明旭于当晚就撤出了重症监护室，转到了普通病房里静养。
    每个人都想在医院陪护，可是明旭只想看见我一个，而我也不想这个时候有人打扰我和他的世界。在劝说下，大伯大娘和明艳回去了，小刘和另外一个干警非要留下来守着，也便让他们留下了，只可惜没有多余的床位，就给他们租了医院的移动床位放在门外让他们休息。
    我用热毛巾给明旭仔仔细细擦着脸擦着身子，他什么都没说，就静静地盯着我的脸。其实，我们俩都是有满腹的话想要跟对方说的，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开口，以至于不会伤到对方。
    “冯落……是真的吗？是你吧？”还是明旭最先开了口，“我该怎么相信这不是梦……我该怎么证明醒来的时候不会空无一人……”说话的时候，他满眼的绝望和凄凉，看得我的心硬生生地疼。
    “不是梦，我是真的回来了，我是真的再也不会离开。对不起……对不起……你知道吗？我当时很怕，怕你为难。那是生你养你的妈，我害怕因为我你会跟她真的就断绝了关系，然后她会再也不见你，不把妞妞还给你……我怕看见你每天一睁眼就是一脸忧伤痛苦的表情，我害怕一辈子就这么活在自责里……我以为，我以为我走了……只要我离开了这些事情就不会发生的。只要我走了，你们还可以像以前那么快乐的过日子，慢慢的，你可以把一切都忘了……”
    “你以为？你以为这些那些的时候，你问过我的想法吗？你为什么不能相信我可以把一切都处理好？你为什么不相信我真的可以把你照顾好，把我们的家照顾好……你就那样走了，你觉得我可以慢慢忘掉，你忘得掉吗？”他的眼睛里有怨，但是却不像我那样质疑，他的眼神是无比坚定的。
    我没有再回话，他很虚弱，这种时候我不想谈那么多伤感的问题，我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我就坐在他的身边，哄着他闭上眼睛休息，可是他却摇头，始终直勾勾地盯着我，他说他是真的很怕，怕醒来的时候一切又是一场梦。他已经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了。开始我并不是很能理解那种滋味，直到第二天下午，他从梦中醒来，看见我果然没有消失，才真正地安下心来跟我说起这段日子他是怎么过的。
    “那天晚上我回到家，买了你最喜欢的鱼，我在屋里喊着你的名字却没有应答。我心里不是很舒服，因为我不喜欢下班看不见你的感觉。我掏出手机拨你的号码，却是关机。我觉得不对劲，就打给明艳，问她你是否去过，可是她说没有见过你，也没有通过电话。我当时就蒙了，我给徐孝詹打给五哥打给冰壶打给所有我们的朋友打电话，没有一个人有你的消息。我让很多人跟我一起在市里找，在每一个可能你会去的地方找，没有……后来我让局里的人去查你的下落。我知道你为了什么离开，我当时觉得你真傻，如果我把你找回来，我一定要狠狠地揍你一顿！可是你没有回来……半个月过去了，我找到了你第一个去的地方，我开车过去，可是我找不到你……我开始做梦，每天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梦到你回来了，有时候你是哭着的，有时候你是笑着的。可是每次一醒来，我还是一个人……后来，我不睡了，我尝够了期望失望的滋味，恐惧！我不想见任何人，我恨见到所有人，见到他们高兴的样子，见到他们笑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