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桃花得气美人中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076
滚屏速度:
保存设置 开始滚屏
临近酉时,明月初上,淮城以南处,一条素以“莺声燕语、脂粉成行”著称的花街上,已是彩灯悬挂,香风弥漫。
放眼望去,主行道上,蹄声杂沓,翠盖争飞,汇成一条滚滚的洪流,向无尽远处赶赴而去。
他们都不为别的花楼,只为风月场中的金字招牌——玉春堂。
这些人中,有名人侠士,也有酸腐书生,有达官显贵,也有落魄公卿,无不奔着惜君姑娘而来,就图能见着传说中的美人,喝上一碗她初次登台的开台酒。
不多时,玉春堂前便已车马盈门,观者如堵。
众人纷纷下马,簇拥着走进堂内。
离惜君姑娘正式登台还有约莫两个时辰,大堂里却早已置办好美酒盛馔,宾客们交相酬酢,谈笑风生,脸上都是一副志在必得的摸样。堂下乐师歌吹杂作,一时细乐声喧,说不尽的富贵风流。
酒足饭饱,忽听一阵阵更鼓声从堂外传来,戌时终至。
伴随着咚咚咚的更鼓声响,两辆马车自长街深处并骑而来,坐在马车上赶车的云枫和冬青微微收缰,两匹健马同时昂首长嘶,在玉春堂前停住。
下了马车的一众人中,沐翛然和祁寒钰当先而行,灵儿、云枫以及步非、冬青各自跟随其后。
沐翛然没想到会在来的路上碰到祁寒钰,他所居住的云梦泽与凤下楼,一则在西,一则在北,方位相左,何以刚出了楼正欲上车,便看见冬青驾着另一辆马车从右边街角穿出,缓缓行至一旁?
莫非是刻意绕道,只为一路同行?这个念头甫一冒出,就连向来淡定无波的沐翛然,也不禁微微动容。
祁寒钰好像早就料到沐翛然也会应邀赴宴,语带调侃,“沐公子这次来得倒挺准时。”
“此次不比上回,美人诚意相请,倘若失期,未免礼数不周了。”说着一并踏入大堂。
刚一进门,立时便有无数道目光向他们投射过来,或探究好奇,或惊艳欣羡,或嫉妒猜忌,不一而足。
只见为首的两名男子并肩而立,一个清秀绝俗,一个俊雅出尘,尽管气质略有不同,却俱是龙章凤姿,仪表非凡。身后三男一女想必是他们的随侍,男的眉端貌正,女的容色俏丽。
一行六人的出现,令原本喧闹的大堂顿时安静了下来。
几天前凤下楼的庆宴,在座不少宾客也都去捧过场,这时一眼便认出来,“是凤下楼楼主和百代医仙!”
此话一出,引起一片哗然,正满座周旋的老鸨桂妈妈闻言,立刻迎了上去,对着祁寒钰福了福身,“久仰医仙大名,今日得见公子,当真是三生有幸,”一脸谄媚的笑道,“奴家特地为公子预留了‘一个’二楼的雅座,不知公子是否赏脸移步入座?”“一个”两字咬字极重,说话间,瞧也没瞧站在祁寒钰身边的沐翛然,显然是故意冷落。
说来这玉春堂,全靠桂妈妈经年苦心经营,才得以在酒楼林立、人烟辐辏的淮城立起金字招牌,谁能想到眼前年纪轻轻、肤光胜雪的男子,他所创建的凤下楼仅在一年之间便誉满全城,独冠群楼?
在场众人望向沐翛然的视线中,隐隐带上了点看好戏的意味。却见被冷遇对待的沐翛然,脸上非但没有尴尬之色,也无怒意隐现,只是神情淡淡的掠视四周,应是在寻一楼的空座。
而祁寒钰对老鸨的一番殷勤逢迎更是置若罔闻,脚下分寸未移,他甚至看都没看老鸨一眼,眼里似乎只有沐翛然一人,“沐公子若是不介意,请入席同坐。”
相似的话语,一样的邀请,想起之前种种,沐翛然不由的在心里轻笑,唇角扬起淡淡的弧度,微微点了点头,“请。”
在商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桂妈妈专擅察言观色、见风使舵的本领,见两位似乎有些私交,不便明里得罪,正欲上前再说些什么,眼前突然一道青色暗影划过,随后身体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动,待回过神来,只见刚才还在自己面前的两人已走至宴席间一处坐下,而自己不知何时被退移到了一旁。
四名随侍尾随身后,其中一个少年在经过老鸨的时候,嘲弄的向她瞥了瞥,那眼神里的意思分明是在说“你挡了路”。
桂妈妈像是被人当众泼了一盆冷水,面色有些难看。
一出小小的闹剧就此收场,没有多少人会去在意,众客此时的焦点都聚在席台上。
一重以绢纱为面的落地屏风张在席台中央,俨然将整个席台一分为二,台下左右各站了一位手持排箫的乐师。
有人已等得不耐烦了,催促道:“戌时到了,怎么还不见惜君姑娘登台?”
他这句话刚说完,偌大的厅堂内霎时陷入一片黑暗。
紧接着吊挂在席台上方的琉璃悬灯乍然亮起,一道光束聚向席台的中心,屏风后面,赫然映出一抹纤纤背影。
云髻高耸,身穿长袖舞衣,纤腰如素,裙长曳地。
宾客顿时一阵骚嚷,夹杂着雀跃的兴奋与期待。
便在此时,一缕低沉的箫声散开在空气里,宛如平静的湖面倏地被投入一枚乱石,原本凝固不动的人体,忽然折腰右往,向左甩开长袖,然后一个拧身,长袖绕于身后,她人已背转身来。
绢纱薄如蝉翼,幽暗的灯光下,清楚的勾勒出舞者精致柔媚的面部轮廓,平遥古韵声中,窈窕曼妙的身体开始款款舞动。
长袖不断变换动作,时而当空飘举,时而翻卷交横,间忽一个凌空跃身,两臂斜分舒展,轻若飞燕,翩若惊鸿。
脚尖触地的一瞬间,纤步轻转,就地几个回旋,袅袅长袖随之在她周身飘绕萦回。
忽地收了长袖,露出一双纤纤玉手,优美的臂肌曲线在阴影中愈发扩张显明。
一阵轻风掠过,带动上方的琉璃灯微微晃动,屏风后面的人影忽然背过身去,细软的腰身如一条灵动的飞蛇,在摇晃的灯影中,不断来回扭动。
台下是一片黑暗,一双双燃着欲望的灼灼眼神,死死盯着前方,似要穿过席台,在屏风上面烙出个洞来。
此刻就连沐翛然也不禁暗暗叹佩,这个女子绝对不容小觑,在自己与观众之间隔开一重屏风,以灯为影,妖娆而舞,如隔雾看花,朦胧缥缈;又借助风力,将纷乱的光影与扭动的腰身奇妙的扭绞在一起,呈现出一派梦靥般的迷幻氛围,令人目眩神迷的同时,也被欲望支配奴役。
就在晕眩快要无法负荷的时候,扭身的动作突然变为折腰后倾,身体弯折的同时手臂向后抬起,长袖平飞甩出,掠过头颈,在空中形成两道飞虹,似长空出岫,嘭的疾落在屏面上,发出一声细微的轻响。
曲终舞歇,女子收袖起身,厅堂之内复又明亮。
众人不由的屏住呼吸,紧紧的盯着那个人影从屏风后面缓缓走出。
尽管对惜君姑娘的美艳早有所闻,此时见了仍不得不感叹:盛名之下无虚士。
眉似翠羽、眼横秋山,容貌明艳无伦。一身脂红色长袖舞衣,剪裁得体,质地轻盈柔软,束腰一袭曳地长裙,随着惜君姑娘冉冉走下台的步履,裙裾蜿蜒身后。
待走至席间,惜君轻轻提裙,微微曲了曲身,“盛蒙各位抬爱,抽空前来,惜君在此深表感谢。”语声似莺啼燕语,温柔动人。
取过侍女递来的酒杯,惜君对着在座宾客环举了一周,最后在沐翛然那桌的方向停下,柔声道:“今天是惜君初次登台的日子,这杯开台酒我先干为敬。”说罢仰起脖颈,将杯中佳酿一口饮尽,沐翛然等人也举杯回敬。
这舞也看了,酒也喝了,那接下来呢?自然是竞拍美人,与之一度春宵。
方才的独舞,看得在场宾客喉咙发干,尤其是那不断扭动的腰身,极端惑人,众人早被撩拨得心痒难耐,此时酒意上涌,只觉欲火更炽。
大家摩拳擦掌,有人已不耐的嚷道:“开始竞标吧,赶紧的,老子等不及啦!”说话的大汉从怀里胡乱的掏出一叠银票,啪的摔在桌上,“我出五百两,够不够?不够我再加五百两!”
“我想这位官爷有些误会,惜君先前在请帖上明白写了是‘初次登台’,可没说谁出的价码高,谁便能竞标得胜。”
“什么?!”这无疑是一腔欲火被刷地浇熄,众客不满的道。
“奶奶的,刚腰扭得那么凶,存心招人,突然说不竞标了,耍老子?!”
惜君闻言眉眼间划过一丝狠毒,极细微的表情依然被沐翛然尽收眼底,“我想这位官爷又误会了,惜君没说不竞标,只是竞标的方式与以往不同。”看着众人不解的表情,又继续道:“实不相瞒,今天不仅是惜君登台献舞之日,亦是我弃贱从良之时。惜君愿在诸位宾客中,觅得一位良人。”
这句话刚说完,顿时喧沸声四起。
有人调侃道:“老刘,刚你对惜君姑娘那么粗鲁,不管用什么方式,美人也不会选你啦。”
满座哄笑,大家纷纷纳罕,“不比银票多少,那比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