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荆棘の爱——17方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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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棘の爱——17方海
回忆里想起模糊的小时候,那时的你说,要和我手牵手,一起走到时间的尽头。——题记
也曾有一个人爱我如生命,可是直到现在我还默默的等待。
2009年,我十八岁,高中毕业,田珊十五岁,初中毕业,并且跨上了市一中的分数线,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便可以来到江城读高中,而那时我高考志愿填的也是江城大学。
可直到我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才意外从奶奶口中得知,田珊放弃了来市一中读书的机会,选择继续留在本地。
我一直以为,来江城读书是田珊所期望的,但是最终她却选择了放弃,我不知道这期间是否发生了什么事情?或者这件事情与我有关?再或者,是因为我并非真正是这个家庭的一份子,所以有很多事情,是不需要我这个“外人”参与的。
带着韩远的目光离开这座我生活了将近5年的城市时,那时的心里却并不觉得特别留恋,相反倒是韩远的驻停留给了我一份深深的自责,面对他和即将面对的那个明显疏远的家庭,我不知道,在我推开家门的那个时刻,我心里想的是更加愿意直面谁?
嘘寒问暖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再我将行李以及背包放下后,便没有了与父亲继续交谈的话语,可以说,只简短而直接的三言两语便将我离家这5年的生活一统概括了。
可即使如此,我还是回到了这个家里,回到了最初留恋的地方,在这里那份久违的沉香还是带给我一丝除开家庭之外的心里慰藉。
将行李放回自己的屋子后,我注意到床单被套已经换洗干净了,不知是田珊做的还是母亲做的?
临出门时,照例和父亲打了一声招呼,便离去了。
时隔多年,却隔不断习惯,想象中厨房窗台边那个常年边沿泛绿的烟灰缸里依然蓄满了水,那是喂给每逢冬季来临时留在我家檐下过冬的燕子喝的。
依稀记得年少时曾和父亲一起将一只跌在家门前翅膀受了伤的燕子捡了回家,后来父亲边给这只因惊吓过度而一直不停扑扇翅膀的燕子包扎时,一边对我说,看这伤口像是用弹弓打的。
我一下便想到了住在房东头的张楚凯,因为同住一个胡同,所以我们一起上小学,后来又一起考入了同一所中学。
再次将视线从此时放于餐桌上的那个精美的烟灰缸上移开时,内心却是一片温凉,既是因了少时那至今仍存留在脑海中的美好回忆,却也是因为那份最初的美好如今却已埋在了那所老旧的阁楼当中。
记得搬家那时,因了年少的原因,心中的激动早已占据了惋惜,所以没有好好去看看那所老旧的阁楼,便匆匆拿着东西跟随在父母身后去往了一个全新的地方,第一眼望去时,那里的四周全被高楼大厦所笼罩,后来才知道那应该叫商业住宅区,远离了陈旧,远离的那股只要一到夏天就会飘荡在门口的淡淡霉酸味,而这个新的地域却在往后越来越淡然的生活当中,变得越来越漠然。
开学新生登记信息时,没有过多思考,我便在地址栏那行填入了奶奶家的那所老旧阁楼的地址,经历了和家人的离分之后,曾经一度,在心里固执的以为那才是我的家,那里才盛满了我儿时的点滴回忆。
可如今也只是一晃神的功夫,我便立时回到了现实当中,眼前没有了那个常年泛绿的烟灰缸,而当我出门一步一步踏在冰冷阶梯上往下走时,却也不会在听到来自于木质楼梯所发出的吱吱呀呀声了。
等出了小区后,左转准备去往医院接奶奶时,我却突然停驻了身形,转头向后看了看,那是去往荆雨胡同的道路,只要再向前一直走穿过那条种满桂树的小道便可以到达老宅了,可如今那段背离的距离却显得尤为陌生与萧索。
或许是因了此时寒冬所带来的寒意尚未退去的缘故,再或许是因了心寒。
明明也只是隔了三个月,不到100天的时间,可等我再次见到奶奶时,明显感觉她瘦了也更显苍老了,上次听田珊说,奶奶的病情已经初步得到控制,期间母亲也一直在悉心照料。
和奶奶相处的这几年当中,这位年逾古稀的老人给我的一个最直接的感受除了慈祥便是那份渗透进骨子里的坚毅,儿时曾听父亲提起过,奶奶参加过抗美援朝战役,也是在那时认识了爷爷,后来等复员时,出乎意料,他们竟然双双选择留在了江城。
自爷爷过世之后便再也没有听到奶奶提起过她年轻时和爷爷经历的一些事情了,就算当我和田珊缠着她时,她却也只是笑而不答。
伸手将奶奶额前的几根银白发丝轻轻拨到耳后,我坐在床沿边静静看着面前的老人,听护士说奶奶还需一两个钟头才能醒过来,因为服药后会在短期产生剧烈的疼痛感,所以在药物中添加了安定成分。
静静凝视着眼前奶奶那苍老的面容时,岁月留在这张面容上的是一条条清晰的刻痕,在皮肉松弛的面上,纵横蜿蜒着。
此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我以为是护士查房,转头却看见母亲半抬着手,示意我不要出声,随后就见她轻手轻脚的朝着病床的另一面走去,轻轻将打开的窗户拉上后,母亲这才转身朝着奶奶望了一眼,而后对着我笑了笑。
很自然的笑,温润如我儿时曾坐在她腿上时,抚摸过的那如缎的一头长发。
而今,剪短了也已经烫成了波浪卷。
后来想想是否是因为我回到了这个曾伴随我成长的地方,所以那么多已经深埋在脑海中的回忆才会随着那再普通不过的一景一物而历历呈现在我的眼前呢?
原来时间的效用并不是将所有你曾经历过的时光一一掩埋,而是试图用更加漫长的时光去说服你放弃那些曾经拥有的时光而已,而当你不想遗忘时,曾经的那些点点滴滴便会在心底泛起层层涟漪。
那些回忆不是存不存在的问题,而是你愿不愿意记起的问题,症结在我,与时间无关。
离开病房时,奶奶依然未醒,我与母亲并肩走在医院的过道上,去往一楼大厅办理出院手续,记得三个月前也是同样的情景复现,而此时我却已经身处不同的地方。
父亲开车来接我们时,已经过了正午时分,冬天的太阳大而无用,看着高高挂在头顶,可身上经风一吹却还是一片冰冷。
挥别了奶奶后,我背离家的方向,向着那所老旧阁楼走去,刚才奶奶在临进车时,突然拉起我的手,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后,说道:“去看看也好。”
临近胡同口,特意抬头看向横梁,想要去寻找那几个分不清是什么字体的行书时,却突然记起,荆雨胡同,在我还没认全一年级课本上的字时,却率先学会了写这四个字,那是在田格本上用铅笔写成的歪歪扭扭的四个字,粗粗的,黑黑的,而今,怕早已模糊成一片。
一如现在任我在怎么努力寻找也难以分辨出的字迹,连成一片,印刻在石上,形成一道刺目的伤,如同过往岁月留在奶奶脸上的时光刻痕。
自从上了大学后就很少和以前的朋友联系了,此时走到东头,也不知道张楚凯家是否还住在这里?
最终还是没有敲响张楚凯家的门,便默然离去了,在我进入老宅时,还没从震惊当中缓过神来的时候,手机便响了起来,拿起一看,竟是韩远的来电,这才突然醒悟过来,离年三十已经还有三天的时间了,而我们却只在前天才通过电话,当时是中午,他好像在忙其他事情,我们也只能是简单的说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思绪再度回归现实时,看着面前这幅巨大的照片墙,我除了目不转睛到呆滞外便再无任何其他反应。
而立在墙壁尽头的那个隐在暗处的身影随着此时那一点一点斜转入房屋的阳光而变得逐渐清晰起来,那是……田珊
。
此时我们虽同处在一间房中,彼此之间的实际距离也相隔不到五步的距离,但望着那张清丽的面庞时却带给我一瞬遥不可及的疏陌感,那个身影真的是田珊吗?
也许我早该想到,也许我早就隐隐有所察觉但却强迫自己不去往那方面想。
而如今手机铃声摹地在如此寂静的空间中响起,一声一声却如叩击在我心门上的重锤般,沉闷到令人窒息。
不知道这段静默的时光是如何从我们指缝间流走的,我与田珊各自沉默着一前一后回到家,再彼此沉默着吃饭,而后复又各自沉默着回到屋中。
在负手关上门,将所有猜忌与冷漠封闭的那刻,我的心里却一下变得很累很累,我不知道这种情况是从多久开始的,也不知道田珊是从多久知道我的身世,而现在我更加不知道我一直以来强撑着作为她的亲哥哥的身份如今还能否如初般进行下去,可若不这样,我们以后又该如何面对彼此?
靠门而坐的那一瞬,当这一切一切,一直以来所有的疑问向我一齐袭来时,无力招架的挫败感让我想要逃避,而那些隐藏在这所屋子当中的所有隐晦目光,在现在看来却变的更加凌厉起来。
电话却恰是在此时响起来,我翻身站起快速走到书桌边上时,那个瞬间心里却是真真切切的无比希望是韩远的来电。
可等拿起手机时却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印入眼帘,犹豫再三后我按下接听键,就听到一个陌生而又带有几分熟悉的声音在电话那头问道:“方海在吗?”
“我是,请问你是?”
“方海……”那人一听之后便立时叫了起来,带着愉悦的语气。
倒是让我在一瞬有一个恍惚,而后我才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问道:“张楚凯……”
“你小子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害我以为打错了,你再晚接一秒,我就准备挂电话了。”
“你……最近怎么样?”心里想问的其实是你从哪知道我电话号码的,但说出口时,却变了样。
“现在在哪?”
“我回到家了。”
“废话,我当然知道你回来了,不然给你打电话干嘛!你是问你在老宅还是……”
“哦,我在这边。”
我们之间静默了约有几秒钟之后,便听到张楚凯复又说道:“对了,明天晚上老同学聚会,大家听说你回来了,一定要我把你叫上,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打听到你号码的,你一定要来啊!”
“啊?”
“什么?”
“哦,没什么,那……去哪?”
“不出意外的话还是老地方,哦对了,我忘了前几次聚会你没在……”等了一会后,只听电话那头的张楚凯像是小声在嘀咕着什么,然后才对我说道:“这样,明天我把地址短信你,明晚八点,不见不散啊!”
“哦哦,好的。”
“那行,就这样说定了。”
“恩。”
看着床头的闹钟滴滴答答从晚八点一直转到十一点时,我放下手中的书,可等躺倒在床上时却怎么也睡不着,心里压着事情,可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去解决?
转头再看向窗外时,一眼便望见了那轮明月,此时正静悬在夜空当中,散开银白的光,像秋霜一般笼罩住了整个窗框,这才一下反应过来,如今我睡的这间屋子早已不是韩远家了,也不用在费尽心思去追寻那轮皎洁的明月了。
可月光下的那个人,此时此刻又在做着什么呢?已经入睡了吗?回到家了吗?
起身将窗帘拉上后,严丝合缝的将那些散落在窗台边的月光全都隔离在外时,我打开电脑,端坐在靠椅上,却一时不知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犹豫良久之后还是将QQ登陆页面打开,不一会便显示出了异地登陆提醒,而后,我点开了那个单令出来的分组,看到那个头像亮起的一瞬间,心里还是不可遏制的震颤了一下。
他也上线了。
鼠标移到他的头像上右键点击发送即时消息,弹出对话窗口时,却不知此时此刻想对他说些什么,突然便看到了他头像下方显示的输入提示,随后再看着自己打上去的那些话,便一句一句的删除了,可等我删完之后却迟迟不见他的消息发过来。
想必他也与我一样,在看到我的输入提示时,便将那些原本想说的话一句一句的删除了。
一直等到那个头像暗了之后,我才将电脑关闭,而后躺在床上,不知何时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酒过三巡之后,儿时一起玩的朋友才算是彻底放开了,而此时张楚凯正端着一杯酒摇摇晃晃的走到我面前,将杯伸向我时,差点撒了我一身。
看他已然喝大了,口齿不清的对我说道:“你小子,这几年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我在江城上学的事情,相信在座包括张楚凯在内很多人都是知道的,而今他突然这么一问,我正想开口反驳他时,却听他复又继续低沉着嗓音说道:“你小子,太不够义气了,说好了帮我把姜琳搞到手的,怎么一转眼人就喜欢上你了。”
在座很多以前的老同学听见张楚凯这样说时,其中一个也是以前一起玩的哥们就过来准备将他拉开,而张楚凯却一把撇开他的手后继续朝我走来,拉着我便坐到了沙发的一角上,而刚才那个人见没什么事情,我朝他点了点头后,他便复又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而后我就听得张楚凯又开始扯着我的袖子,大着舌头叫我:“方海……方海……”
而此时我的一只手臂因刚才扶他落座时被他压在了身后,便只好挨着他,下意识的“嗯”了一声。
而后,就听张楚凯继续念叨:“刚见你小子那会,我还以为你是个女的呢!白白净净的,也不说话,一天到晚就知道看书。”
听他如此说后,我只得低头哂笑两声,却并不言语,等待着他的下文。
而后,张楚凯继续说道:“再后来,你小子混熟了,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你说,是不是?”
此时面对着平时寡言少语而一旦喝醉时就会说个不停的张楚凯,我只好顺着他的话说道:“你还记着呢!”
“那可不!你还记不记得,那次打架,差点挨处分记大过那次……”
“哪次啊?”
“就那次,你把肖云峰打趴那次,方海,你他妈真牛逼,可给我们三班长脸了。”
张楚凯所说的,是我记忆当中唯一一次和人打架,至今我仍然记得很清楚,是因为田珊。
听完张楚凯絮叨后,再一一和以前记得或不记得的老同学碰杯,我也已经有点迷糊起来,看着酒桌上那些曾经熟悉的面孔,却恍恍惚惚的一下想不起来我们曾一起度过的那三年初中时光了,而这其中不乏和我一起读小学的同学,张楚凯就是其中之一。
可现在当我再次转头看向那个卧倒在沙发一角的面孔时,却难以从中找寻出儿时的眉眼。
那慢慢长开的面容,早已在时光的浸泡中,染上了岁月的色彩,而将以前黑白影像中原有的那份稚嫩糅合进了许多别样的色彩,或是此时浮现在他脸颊上的酡红,或是有些人经年不变,依旧如初的明媚笑靥,或是隐在他人眼底不露的深灰色,而所有那些隐在眼底的情绪恐怕只有自己才能读懂吧。
好想问问,每个人灵魂的背面究竟藏匿多少秘密?
等我们一行人从那间新开的酒吧晃悠出来时,早已过了零点。经寒冷的夜风一吹,脑海中不禁闪现出一句话,是那句我原本想发给韩远却最终一字一字删除的话。
十二点以后,是你的早安?还是我的晚安?
向所有人挥手告别后,我摇着步子,晃晃悠悠的却不知接下来该去往何处?
笑自己总是不愿在一处过久停留,却在每次仓皇逃离,茫然四顾时不知接下来该去往何方?
害怕安定的同时却又极度渴望安定。
举步停步,跌跌撞撞地背靠在巨幅广告牌下,顺势一点一点的滑下便蹲在了路灯旁,任由纷杂混乱的思绪慢慢将理智一点一点侵蚀掉之后,脑海深处仍留存下的那一点残念却在此时此刻汇成了一句话,一句简短而温凉的话。
“你没事吧?”
响彻心底的那个声音来自于韩远,而那是我们初遇时,他焦急的一声询问。
如今,我多想再次听到你的声音。
拿出手机,看着那两个熟悉的字一闪一闪的从手机屏幕上划过,我最终无意识的按下了拨打键。
熟悉的铃声却在那一瞬间响起在背后,回身刹那,在盈满眼眶的泪还未流下面颊时,我背对着那个人低低说道:“我想你。”
“我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