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梦生卷(下)  【三十五】他命不好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365
滚屏速度: 保存设置 开始滚屏

    菊寒心底期盼的声音始终没有再次响起,就连场下的喧闹也止住了。
    台下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时不时低语一两声。
    一千两银子,谁会为了一个倌儿的一晚而真的垫上一千两银子呢?
    一千两,寻常百姓几辈子辛苦劳作都不一定能赚到的数目。就连欢馆中正当红牌的倌儿,当日“出阁”也不过八百八十八两银子。
    有人另找了相熟的倌儿,有人默默地退出,一时之间,就好像此事已成定局了似的。
    韩亦昕被秦殇抱着,眼睁睁地看着菊寒的身影在不断后退,可是不要说去解救他,就连说句安慰的话都不能。
    那一直看着戏的某某皇子刚刚似乎有喊了句“老八”,“老八”指的自然不会是康熙家的老八,而是指大秦八皇子秦夙。
    传闻中,秦夙阴狠、毒辣,重要的不是这个,而是秦夙自小便专爱男风,而且是以凌虐美少年为乐的那种。在他府里的美少年,从来都没有好下场,有的不到三天就被折腾得半死不活送出王府,至于那些没有好下场的少年们被怎么处置了,大家虽不明不白,但也都心知肚明,绝对是没有最惨只有更惨。
    韩幽落在那样的人的手里……
    把韩亦昕抱到马车上后,秦殇坐在马车内与秦楠道别:“今个请你,没让你看成好戏,真是对不住了。”
    “我无所谓。”秦楠无所谓笑笑,适时,有欢馆的小厮牵了秦楠的马过来,秦楠翻身上马,瞥了一眼欢馆,“倒是那个叫什么‘小菊儿’的,落在老八手里,真的不要紧么?”
    “碰上老八,是他命不好。”秦殇说完这一句便阖上了马车门。
    秦楠摇头叹息,却不再说什么。
    马车内还是韩亦昕临走前的模样,秦殇将韩亦昕放下,便看到了落在小几脚旁的玉杯。
    秦殇捡起玉杯,在面前端详了一阵,才意味深长地看向韩亦昕:“不是说不喝酒么?”
    韩亦昕依然不能言不能动,秦殇拂袖,隔空解开韩亦昕的哑穴:“可以说话了。”
    “你到底想看到什么样的结果?”韩亦昕一能说话,便咆哮出声。
    “你不觉得菊寒对你的影响太重了么?以后我要是不高兴了,又拿菊寒怎么样怎么样,你是不是又会生不如死一次呢?正好,落到老八的手里,他定是活不成了,没有他的牵制,你不是正应该觉得开心么?”
    “呵呵哈哈……呵呵哈哈哈哈……”韩亦昕狂笑,笑得泪流满面,“我还应该感谢您老考虑周全不是?我不是你,没有你这么变态而自私的想法,我只知道韩幽他是个人,和我没有区别的人,什么影响太重,什么牵制,胡扯,若是这么说,那我是不是一发现我爱护、关心哪个人,就要拿把刀子捅进他的心窝?”
    秦殇看着韩亦昕,不说话。
    韩亦昕犹自觉得不够,一通论“正常人与非正常人的区别”演讲,直说到马车停了,还意犹未尽。
    秦殇抱着他回自己的寝殿,韩亦昕还扯着吼了一路已有些沙哑的嗓子继续:“……人怎么能够因为自己产生了一丁点关爱他人的情愫,就把自己本应关爱的人都杀了呢,人不是石头,人之所以是人……”
    秦殇能够听他这么罗嗦了一路,不知是今日他的心情好还是他本身的定力强,可,刻下,进了屋子,他的耐心便也到了极限了,是再也无法忍受韩亦昕的聒噪。
    把韩亦昕往床上一丢,秦殇掐着韩亦昕的脖子,额角青筋狂跳:“对,你是人,我是石头,那又怎么样,人未必有石头活得长久。”
    “那你活得有意思么?”
    秦殇怔住,冷冷一笑:“能走能跳能吃能说能笑,最重要的是拥有自由,怎么也比你这样活得有意思。”
    “可怜、可悲、可笑、可惜……”韩亦昕瞪着秦殇,“你摸着你自己的心,再问一遍,你活得有意思么?没有人爱,没有爱人。亲情、友情,你拥有哪一样?帝王家族,若论亲情、友情,必定会死于非命吧!至于爱情,就更别提了,这世上有谁够资格让你秦殇秦大爷屈尊去爱的?”
    “笑话。那些东西,谁在乎。”秦殇冷笑更甚。
    “我在乎!”韩亦昕坚定地说出这三个字,眼神始终不曾动摇地死盯着秦殇的双眼。
    秦殇松开掐着韩亦昕脖子的手:“那你弟弟与菊寒,你更在乎谁?”
    韩亦昕微微皱眉,不知道秦殇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最后,如实答道:“如果我还是半年前的韩亦昕,我会说菊寒,但是现在,我会回答两个都在乎,虽然……我从来没有见过我那所谓的弟弟。”
    秦殇神色变了又变,长出了一口气:“事到如今,你为什么还要演‘借尸还魂’的戏码?”
    “我说的是实话。”韩亦昕咬着牙道,“你信不信我,那是你的事情。我只知道,我不会因为你不信我而说假话的。”
    “那么今天,你弟弟与菊寒同时在那台子上,你只能救一个,你会救谁呢?”
    韩亦昕沉默了,问:“我回答了你的问题,你会不会去救他。”
    “谈条件么?”秦殇的声音又低又缓。
    韩亦昕惨然笑笑:“晚安。”然后闭上了双眼。
    一个根本不需要他的答案且没有任何意义的问题,他没有必要去回答,亦没有心力去回答。
    况且,他的“弟弟”和韩幽之间,他真的不知道该解救谁和舍弃谁。
    如同恋人之间会问的问题——“我和你母亲同时落入水中,你会救谁”一样。
    事情只要没有发生,就不存在这个假设。
    而倘若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人的本能自然会告诉你该如何选择。
    毕竟,这些问题,不是人在清醒的时候能够回答出来的。
    当然,事情真发展到了那一步,还得再问一个问题——你,究竟有没有能力去救那两者中的一个。
    有人落水了,可你连游泳都不会,还谈何去救,谈何选择。
    其实,人最惧怕的不是去选择,而是……没有选择的余地。
    秦殇面无表情地看了韩亦昕一阵,才道:“方才那么激动得非救谁谁谁不可,这会儿,你倒是能睡得安稳!”
    “已成事实的事,已无法改变的事,我能怎么办?”韩亦昕闭着眼睛说,“打不过你,身上也没银子,喊也喊了,理也论了,你不听我的,我能怎么样?更何况,我腿废了,不要说我不认识路,就算认识路,我连这王府甚至这座院子都爬不出。”
    秦殇试图从韩亦昕脸上看出什么端倪,可韩亦昕的脸平静得没有一丝波动,
    秦殇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离开了。
    秦殇走后,韩亦昕才睁开双眼,他的双眼里是浓浓的悲哀。
    口里说得再好听,面上做得再洒脱,也掩不住心里的放不开。
    明知道改变不了,明知道无所作为,明明口里也是这么说的,可是……心里会怨、会怒、会悲、会痛、会好难过好难过。
    
2024, LCREAD.COM 手机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