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亦昕脸色青黑，睁着漆黑的眸子瞪视着眼前的女子，眼神之锐利如刀似剑。
    在那人床上，邀宠献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些在秦殇身下承欢的日子，怒火便转为无力。
    这姑娘说得也没错，虽然不想承认，可不能否认，他确实在他的床上……邀宠献媚。
    女子观察着韩亦昕的脸色，看着他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得出结论：“你是被迫的啊？”
    越发地不知道这姑娘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韩亦昕依旧保持沉默。
    正这时，一个温和的声音从前面拐角处传来，声音轻柔，只是语速微慢：“仙儿……”
    “糟了，”黑衣女子低呼一声，“鬼来了。”然后用一种自求多福的眼神看着韩亦昕，压低了声音对韩亦昕说：“这两天，鬼心情不好，你小心说话哈，要不然……”想起“鬼”的手段，黑衣女子竟打了个寒战。
    韩亦昕好奇地抬头看向“鬼”，只见前方拐角处走来一位窈窕淑女，白衣曳地，素纱覆面，青丝铺散在背后，不扎不束，风一吹，青丝飞舞，在这么个夜深人静时，看着确实有些像鬼。
    “鬼”瞥了韩亦昕一眼，有些不可置信地呆愣了一瞬，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你带来的？”一字一字咬得极深刻，语速慢得有些不自然，只是声线柔和，掩去了些微说话间的生涩。
    仙儿摇头，蹦跶着跳到“鬼”的身边，随即想到了什么，又点头：“嗯，我带来的。”我带来的，阿姐总不可能不给面子的说杀就杀吧？
    “小骗子。”“鬼”温柔却不带任何温度的声音里竟带了些宠溺。
    “阿姐，”仙儿央求，“这瘸子也怪可怜的，她（仙儿不知道韩亦昕是男子）也是误闯进来而已，而且什么也没看到……”
    “休得无礼。”“鬼”的声音一沉，让仙儿有些愕然。
    韩亦昕局外人似地看着这两姐妹对答，对答的内容好似关乎自己的生死。
    不知何时已习惯了他人当着他的面谈论他不能把握的生死，此时此刻，韩亦昕淡定从容得好像在听别人在闲话家常一样。突然听到那“鬼”略带责备的声音，他有些神游的眼睛才有了焦距。
    无礼？他什么时候无礼了？难道站着不动也妨碍到这“鬼”了？
    仙儿看了韩亦昕一眼，有些疑惑韩亦昕哪里冲撞了阿姐，拿眼睛横了韩亦昕一眼后，劝着阿姐：“阿姐，这瘸子我看着挺投缘的，阿姐要是缺药人，我去帮阿姐抓几个好了，犯不着……”
    “仙儿……”“鬼”低喝，侧耳倾听着风中的声音，确定那些盯着韩亦昕的暗卫们走不进这一方天地，才缓声轻道：“还不见过师叔。”
    “师叔”两个字一起，仙儿与韩亦昕同时愣住。
    这个病得不轻，还瘸了腿看起来比她还小几岁的丫头竟然是她的师叔？最重要的是，她的师叔不是那什么名剑门的门主与副门主么？名剑门的两位门主不都是江湖上的后起之秀，多少少女们争相想嫁的如意郎君、少年侠士么？怎么会是被圈养在三殿下府西苑的低等色侍？
    韩亦昕愣住是因为……终于不可避免地遇上了“熟人”。
    或许，这是一个出逃的机会！
    不，韩亦昕摇头，秦殇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份”，怎么可能让他与“熟人”接触？
    诡计吧？韩亦昕心里冷笑：以为我还是当初那个初来乍到、很好欺骗的人么？
    仙儿再一次细细地打量起眼前的人，发现对方这么闲闲地一站，确实没有一丝一毫的女态，皱着眉头问：“你到底是男是女？”
    韩亦昕认定这两个人都是秦殇派来试探他的人，开始的平易近人的气息瞬间收敛，变得如平时一样，谦恭有礼却不带任何敬意地回道：“贱婢是男是女，自然您说得算。”
    这是仙儿第一次听到韩亦昕的声音，声音确实是男声，只是，那“贱婢”两个字让她浑身不舒服，疑惑地看向鬼女，却见鬼女高深莫测地看了韩亦昕一眼，柔声道：“认错人了，莫怪！”
    仙儿疑惑更甚，阿姐不确定的事儿从来都不会轻易说出口的，而且，她那倔脾气的阿姐就算是错了也是不会道歉的，若真是认错人了，面前这穿着女装不男不女的瘸子早就成了阿姐的手下亡魂了，怎么……
    气氛很怪异，不但是阿姐，就连刚才对她不搭不理却始终没什么脾气的瘸子都变得奇怪起来。那浑身的戒备和敌意是怎么回事？难道就是因为自己问了他一句“是男是女”么？
    正在仙儿想着要不要说些什么缓解气氛的时候，鬼女转身往来的方向走去：“你不是有事才来找我的么？”难得的长句，鬼女自然又是说得缓慢而柔和，如风中飞絮。
    仙儿才想起今个来找阿姐确实是有事，三两步追上鬼女，走到鬼女身旁的时候，下意识地看了眼倚着廊柱的少年。
    阿姐，竟然……没有杀了那个人。
    那一黑一白两位女子走后，这方天地又陷入了宁静，夜色依旧浓黑，长廊檐下吊着的橘黄色的灯笼依旧散发着不算明亮的光芒，只能照亮眼前有限的景致，所有的一切与刚才一模一样，让韩亦昕有些恍惚：方才的一切太不真实了，就像幻象一样，黑衣白衣，难不成是黑白无常不成？
    一边嘲笑着自己的想象力丰富，一边默默观察着四方企图寻找那两位女子来过的蛛丝马迹，毫无疑问，一切徒劳。
    算了，反正是幻象还是真实，都无所谓！
    歇息够了，韩亦昕拄着拐杖继续前行，只是在前方的拐角处，选了个与方才那两位女子相反的方向而行。
    这样走走停停，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韩亦昕竟走得满身大汗，胃里传来一阵绞痛，韩亦昕才想起自己晚饭都没吃，深呼吸以缓解这突如其来的胃抽，韩亦昕颓然地发现因为胃抽与饥饿，全身的力气流失得更加迅速了。
    撑着最后一点力气，踱到廊柱边，将背抵着廊柱，韩亦昕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由立而坐，韩亦昕闭上眼，靠着廊柱将思绪放空，脑海里回想着鬼女所说的话，眉头轻微地蹙着。
    此时此刻，在三皇子府的另一边，也有人同样将眉轻蹙。
    秦殇修长的手指敲击着书案，在针落可闻的书房中，这有节奏的声响格外刺耳，细细听去，这叩击声竟都暗合人的心跳声，让人听了后心不由得不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