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小女  第十九章 自有痴心人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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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浅剑眉徒然扬起,面若平湖之冰,“你可知,说谎的下场?”碧朱淡而一笑,抬眼直直望向他,“我知。”贺浅道,“真是你?”四周无人敢喘气,连沈若蓁都对于眼前之景不尽可信。碧朱一向做事麻利干脆,怎会行如此狠辣糊涂之事?
    “是我。”碧朱垂眉,纤弱身躯立在那里,甚是让人无法同投毒之人联系在一处。可一边的陈锦却耐不住了,他眼中似有火簇,“这事儿是我一个人做的,同她无关,我根本不认识这个女人。”贺浅闻言,对向碧朱,“他说不认得你,你怎么说?”碧朱微微咬住下唇,居然毫不松口,“我还是那句话。”
    “你这女人!老子生死同你何干!你又何必跳出来顶这个罪行?”陈锦怒目向她,高声喝道。碧朱却是望了他一眼,眼中流转着不知名的光。此时,刚才吓得花容失色的琪月却轻声呢喃道“他们本来就认得。”贺浅眯起双眼,“你知道?”琪月上前了两步,吸了口气才道,“我有两次去后苑打扫空屋子,就。。。。。。就看见碧朱姐姐神色慌张往那边去,后来我出来的时候就撞见陈管事,问他在后苑做什么,他却说。。。。。。他却说寻个无人之地小解,于是我也就没在意。”琪月声音越说越轻,到最后已然抬不起头。好个琪月!当真是人小心思细,在被怀疑的当口将碧朱推出去,顺水推舟,自己撇得一干二净,到落了个揭发的好名号,平日里怎的没看出她是这样的人!沈若蓁心里暗暗念叨,嘴角也是挂着一丝冷笑。可碧朱亦不对琪月这种落井下石之举而恼怒,只是等着贺浅开口。
    “尚书令,你看这。。。。。。?”曹大人在一旁问道。贺浅扫了陈锦和碧朱一眼,遂开口,“将他们两人都带待下去审问吧,真相会浮出来的。”沈若蓁在一边忍不住扯住了贺浅的衣角,“我总觉着,碧朱不会。。。。。。”贺浅抽开,对着她道,“此时不是心软之时,我不会无故冤枉人。”他安抚似的拍了拍她手背,曹大人向身边的侍卫使了眼色,两个侍卫上前对碧朱道,“姑娘请。”碧朱深吸一口气,缓缓上前,经过身体被捆绑的陈锦身边,他目中似火融冰,欲言又止,一派强隐忍着不发作的姿态,而再向前,就要走过一直未发一语的贺清身边。
    碧朱就要走过去之时,贺清沉声道,“慢着。”碧朱浑身一僵,她心内剧烈狂跳,耳边是嗡嗡的叫声,她在等待,在期待贺清能够开口。
    贺清眸中深色一片,他背过身,对着一旁的下人道,“到我屋里拿见披风和斗篷来。”下人应声,很快去将披风与斗篷取来。贺清手里拿着这两样物件,缓缓走至碧朱面前,似是轻叹,又有说不明的情绪在其中,“牢狱之中阴寒潮湿,与在贺府待遇相去甚远,无论如何你毕竟是女儿家,是吃不消里头的折腾的,这个你带去,披着带着也好一些。”碧朱心思颤动,目光凝在他手中的披风和斗篷上,怎么都挪不开。
    手慢慢接过他的东西,手上的触感是柔软而温和的,上面,甚至还残留着他的气息。碧朱心酸到至极,眼睛向上望着贺清,贺清却在此时避开了她的眼神。碧朱心里铿然一声响,若翠玉一般。她手钻进了贺清给她的物件,忽然就这么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四周人无不震惊喘气,连贺浅都没由来地怔住。
    “你这是做什么?”贺清嗓音有些黯哑,他遽然没有料到碧朱会这么做,当着贺浅的面,当着贺家上上下下以及曹大人的面。碧朱将手放于地面上,手掌向上,随后整个人弯下去直到额头碰到手掌,随后清清楚楚开口道,“走之前我只想以此感激当日于平阳湖救我之命的大公子,此恩此德此情,碧朱——没齿难忘。”她垂下眼睑,无人瞧见她眼角勾落的一滴水渍,她无需人知道。
    未等其他人有所反应,碧朱站起身,跟着侍卫到了曹大人身边,“可以了。”曹大人转身向贺浅道,“既是如此,那我亦不便打扰,我先压他们下去,择日审问。”贺浅点头,随即曹大人便带着陈锦和碧朱离了去。前堂之外,众人皆屏息不敢出声,贺浅缓缓出声,“都各自下去忙去吧。”下人们一听,都犹如被释放出鸟笼的鸟儿,即刻默不作声地散开了。这紧张的一刻过去,前堂只留下了贺浅、贺清与沈若蓁。
    “大哥,没料到你们主仆情谊倒是极深。”贺浅默默思索着方才碧朱的言行语态,不禁开口道。贺清一顿,随后道,“那是自然。当年我在平阳湖上游船听书之时,她被船主殴打至落水,我救她一命,因此她感怀在心。”贺浅抿唇,竟而笑道,“可我见那碧朱,却不单单视你为救命恩人。”那眉眼神色,那眼中抖动着的光景,又怎可能如此简单?
    贺清闻言,生平头一次沉下了脸,他冷着嗓音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贺浅回过身去抚触贺子期的棺木,“大哥,莫要多想,只是我怕最后查明真是她所为,大哥又会如何?”他手指印在棺木之上,没有抬眼。贺清望向别处,凝在某一点上,“若真是如此,的确是她下毒,那。。。。。。罪不可恕,我亦不会替她求情。”
    “好。”贺浅终得他这一句,点头道,“稍晚些我会让人去翻查碧朱的屋子,大哥不会反对吧?”贺清猛然望向他,面上是被步步紧逼难掩的压抑克制之色,“不会,我如何能左右你的决定?”此话既酸且硬,说话便转身跨步离开了前堂。
    “你何必这样对大哥酸言酸语?”沈若蓁见贺浅与贺清这样,便急切开口。“他护着碧朱,你也护着碧朱,我会瞧不出来么?”贺浅侧目对向沈若蓁,“若蓁,知人面而不知心,我并非讥讽他,只是想告诉你们,无人可阻断我查出爹死的真相。”说完,二人之间谁都不曾再开口,她偷眼去看他,思忖着,有时他身上的戾气,就连她也莫可奈何。
    当夜用了晚膳后,贺浅果真让宋闫等人去翻查了碧朱的屋子,于枕巾下寻得一管瓷瓶,瓶中存着的,就是一丈红。至此,那下毒之人确定为碧朱,而她与陈锦之间早已暗通款曲,并常私下行苟且之事,并且多次挪用库房的饷银,极贪极恶,暂且关押于府衙牢狱,待禀明上,再定罪行刑。当夜,上下诏,靖国公之死悬案已解,吾甚宽慰,令即日将凶犯二人押至刑场,午时三刻赴刑以洗其罪,葬靖国公于京都苑林东冢,以抚其灵。”
    幽暗潮湿的地牢之中,碧朱抱膝坐于乱草铺置的板床上,望向唯一可望见外头的那扇小小木栏围住的窗,看得出外头已经寒舞深沉,贺府的人,必定已经入睡了吧。天上银月的光透过这可怜的小小空隙照射入内,映在她面上,勾画出她浅淡的笑。
    “碧朱,碧朱。。。。。。”忽而闻得石墙的另一面,有人在低叹般地叫唤她。她心里一紧,知道是陈锦。她没说话,却听得陈锦在隔间道,“你怎么如此傻呢,我都说了与你无关。”碧朱缓缓开口,“没用的,他们已经认定贺府内有人接应。。。。。。”“只要我死咬着不松口,他们又能耐你何?”碧朱轻轻摇了摇头,陈锦这个傻子自然不知自己一早就将那瓷瓶置于枕巾底下,想必这会这物件已落入贺浅的手中了吧。此劫,她早知逃不掉了,亦不想去逃。
    只是她未料到,陈锦会对她如此袒护。刚一开始认得他时,就知道他敛财好色,又喜逛烟花之地,打开始她就能从陈锦看她那露骨的眼神中看出他的意思,她的确与他若即若离以得到些好处为自己打点些金银首饰,可后来陈锦越发的不可收拾,并一次次威胁她若不依他便将这些事都告发到贺府,令她无立足之地。她一念及若她的行为被贺清知晓,他眼中鄙夷唾弃的神情,便越发难受,于是对于陈锦的步步紧逼,她也一直忍着,她以为他们一直都是互相利用,互取好处的关系。
    只是今日。。。。。。她吸了吸鼻,“陈锦,你又何必呢?”陈锦默然一会,却道,“碧朱,我。。。。。。我是真的喜欢你啊。”他虽痞气十足,又爱财贪色,可自与碧朱好上之后,便真心实意地想与她在一起了,甚至有将来娶她的想法,如今,却是梦已成空。
    碧朱怔然,却缓缓笑了出声。喜欢。。。。。。他说真的喜欢自己,可自己亦是真心喜欢贺清啊。那年她遇见他之前,在船上给船主当小厮,船主脾性暴躁又恶劣,她没有一顿是饱的,还要察言观色,处处小心如履薄冰,一有不小心就会遭毒打,那已是家常便饭。那日落水之时,她本已绝望,昏沉过后醒来的第一眼,便见到那双关切墨黑的眸子和覆在额际探她温度的手,那残留的触感,这么多年依旧未忘,又怎能忘!
    “碧朱。”陈锦表露了心迹,却未见她有任何应答,便急急开口。碧朱回了神,将背对着那硬冷的石墙道,“我累了。”她眼睛细细描摹了一眼今日贺清给她的披风与斗篷,闭上眼,泪水莹莹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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