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季-无数生死轮回过后,我爱你如初。-  伴君慢摇(下)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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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3
    “我的名字是樱珞嘛,最喜欢的当然是樱花啊。”
    “喜欢樱花吗,我家那一带有一片樱花林,春天一起去看吧。”
    “樱花林?我家那边虽然冷,也有樱花的啊。”
    厉野笑了笑,背起书包,“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他起身离开。樱珞则因为被老师点名留下,懒洋洋地挥手,不忘让厉野帮她买晚餐。
    老师找她也没什么事,只不过有她的信件。比她小六岁的妹妹樱玥没有被允许使用手机和固定电话,只有写信来。晚上,樱珞早早钻进被窝,迫不及待想要见到玥玥青涩工整的字体。
    亲爱的樱珞:
    展信安。
    家中一切安好。父亲仍然日复一日地沉睡,母亲早已不再想方设法地用各种医疗手段对父亲进行治疗,只是每日雷打不动地为父亲擦拭身体,唤他的名字,每当此时,母亲的眼神比我们所见的任何时候都温柔。听说父亲的病因你也知晓,为何谁都不愿意告诉我。又为何我只是问身旁侍女一句姐姐在何处上学,便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可怜的侍女?连寄信地址都由他人代写,实在过分。或者母亲觉得樱玥年幼,尚不应知晓其中道理,那樱玥便如她所愿,不再询问,只是姐姐一向是能在母亲跟前说上话的,现如今姐姐离开了,母亲身上的担子加重,对我,对下属也不免更加严格了些。此中缘由,我也并非全然不知,一向与家中交好的某一贵族,却此时不愿帮忙,虽不知何故,何事,只觉得母亲的身形一天天消瘦下去,纵然她对我万般严格,也不免担心。
    我的天赋不如姐姐高,接受的训练自然更为严格,尤其是各种格斗和咒术训练。他们不断制造幻术场景对我进行培训,已有两个幻术师无法区分现实与幻境发了疯,其中一个据说被辞退后不久就自杀身亡。暂时没有新的幻术师胜任,这才抽出时间写信。不必担心,我自然可以轻松将两者区分,只有在现实中,我才可以不用拼命厮杀,有一丝喘息的机会。
    若是以后姐姐接管家中大小事务,是不是我也要作为助理,或许能帮上姐姐许多,这样也好,毕竟大风大浪都有姐姐顶着,只是我们姐妹两人明明彼此都有不同的梦想,为什么要走上同一条我们都不喜欢的路?如果说这是生在贵族家中,锦衣玉食的代价,那又实在不公,我们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便也无法选择自己的未来么?怀揣着雄心壮志的人们不被赏识,一心想逃离官场与商场搏杀的人们却又身不由己地卷进一场又一场斗争中,未免讽刺。好吧,如果姐姐已经决定听从家庭安排,那樱玥也不好使母亲和姐姐为难,即便不愿,也并不是什么不能承受的未来,不过是有些艰辛罢了,何妨?
    就此搁笔。
    樱玥
    樱珞合上眼,心凉了半截。什么时候,那个天真烂漫喜欢缠着她要她讲故事的妹妹变成了成熟懂事的小大人,看的通透,看的冷漠,对世间种种嗤之以鼻,以高高在上的姿态冷笑着表示自己的鄙夷不屑,却又似乎认命一般表达了逆来顺受的态度,实在让人看着难过。她盯着这封信整整半个小时,不动,不说话,最后,终于还是归为一声长长的叹息。这个青春期羽翼未长成的孩子,也露出了与世界搏斗的萌芽,曾经单纯的,也再回不去了。旧时光是身后的温柔乡,总是无限怀念。几个残忍而不切实解的噩梦之后,樱珞一身冷汗在午夜惊醒,披上衣服离开宿舍。因为人少,且曳学院的宿舍都是单人间。樱珞轻轻合上门,迎着风打了个寒颤,走到天台上拨通了某个号码。她的手机是最新款手表外形,平时戴在手腕上和普通手表无异,内存各种信息只有通过DNA确认才能全部调看,无线耳机上设有迷你麦克风,音质也相当好。电话响了几声之后被接起,回答她的是一个冰冷的女声,像是系统自动回复一样。
    “妈,最近,还好么。”
    “托你的福,死不了。”母亲的语气很冷漠,樱珞笑了,还有心情说这样的话,说明并不是压力大的喘不过起来了。她自诩是除父亲以外最了解母亲的人了,即便如此,有时也摸不清母亲到底在想什么。
    “妈,这样好吗,什么都不告诉玥玥,真的好吗?她的人生,不是应该由她自己选择么?”樱珞小心注意着措辞询问道。不过,敏感警觉的母亲又怎么会料不到她这一点小心思,声音越发寒冷了:“玥玥还真喜欢你这个姐姐,什么都跟你说,她让你来做说客的?”
    樱珞没有立即反驳,言语在脑海中转了个弯才慢慢吐出:“这并不重要吧,重要的是,为什么?”
    “为什么?”母亲讥讽地学着她的语调。樱珞早就习惯了母亲轻蔑和讽刺的说话方式,她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只不过难以察觉。即使是她的亲生孩子,偶尔也暗自诽怀疑这一点。“我可是什么都告诉你了,结果呢?一声不响跑到那么远那么危险的地方读书,还随时可能死亡。你能保证活着毕业回家继承家业吗?你能保证你这副身体能够坚持到你的孩子继承家业吗?你怎么敢保证!这个家是你父亲最喜爱的地方,是他的心血,就算是牺牲我的孩子的未来,我也要保护好它。不要说我薄情,树本无心结子,我亦无恩于你。是你自己选择留下来,在这个家里活下去,有什么资格质问我?”
    急促狭窄的风从高楼只见穿梭,留下尖锐的呼啸。樱珞无言以对。母亲是商场上的诡辩手,辩论和讲道理的技能超群樱珞自然讲不过她,只是一遍一遍重复着“不要这样对玥玥”,声音里带着一星半点的哀求。樱比她倔强许多倍,因为这不肯服输的性格,也不知比她多吃了多少苦头。
    “古德丝珂樱珞。你难道深更半夜打电话给我就是为了这样无聊的事吗?有这点心思还不如考虑考虑怎么活到毕业。”母亲连名带姓地喊她,语气有些严肃。樱珞无奈地笑了,那种笑里面到底包含了多少种心情她自己也数不过来。从小到大她都没有养成找人倾诉的习惯,就算是对她爱的,那个男子,她也不会任性地撒娇。樱珞挂了电话,讪讪笑着回了房间。稍早的时候,厉野约她次日一起逛商场。樱珞爬回被窝,浅浅地睡下,所幸无梦。
    第二天早晨樱珞换了一张活力无限的笑脸。休闲服牛仔裤。可还是被厉野看出了破绽:“天哪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不会是想到要和我一起出去兴奋地睡不着吧!”
    樱珞丢过去一个白眼,毫不客气:“是啊,一想到要和你出去,就整夜整夜地做恶梦。”
    “…………”
    周末学校里允许走出校门,门禁时间是周日晚上十二点。大部分学生都不会放过这次休息时间。北方的都市和南方的乡村都是很好的休息场所。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厉野带樱珞去了一家大商场地下一楼的甜品店。他本来以为樱珞会像其他女孩子一样面露惊喜或是故作厌恶,可他忘记了樱珞从来不安常理出牌。她一脸茫然地望着厉野熟练地坐下点餐付钱,非常诚实地告诉他,家里从来不让自己吃这些东西,连鲜榨果汁都不行,家里只有纯净水浓茶和黑咖啡。
    “张嘴。”厉野切下一小块奶油蛋糕塞进樱珞的嘴里,全然忘记这样的动作有多么暧昧。实际上不明所以的樱珞已经感觉到周围单身妹子杀气腾腾的眼神了——厉野在全校帅哥排行榜中跻身Top10。她露出巨大的满足的神情,两眼放光。厉野忍不住笑了:“一块蛋糕就能幸福成这样啊以前都没在食堂买过——哦,因为不知道怎么吃么,大概你也不是那种会主动尝试未知的事物的人吧。”
    可是樱珞完全没功夫搭理他头头是道的评析,她现在全神贯注地面对那个小巧的蛋糕。厉野继续失笑,“吃吧没事,一整块都是你的,还有这个——”他把一杯热巧克力推到樱珞面前,“也是你的。”像一个大哥哥照顾一个不谙世事的妹妹。樱珞露出如获至宝的神色,小心翼翼地一口一口往嘴里送,却不知道落在别人眼里有多可爱。厉野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另一个女子的脸,温婉宁静,带着怜悯和慈悲的表情,像是普渡众生的佛。厉野每每这样形容她,她却矢口否认,她是不敢与佛祖相提并论的。
    “你带我来,就是为了这个?”樱珞突然问,打乱了厉野的思绪。
    “算是吧。”厉野说,“今天是我的生日啊。”
    午后的阳光有让人心醉的温度,商场里播放着慢摇吉他曲,虽然是冬天,两人一人捧着一杯冰饮,并不觉得冷。樱珞本就生活在北边的寒冷地带,而在极地训练中,她不仅没有被强烈的紫外线晒得浑身黑紫,反而因为特殊咒语保护而更加白皙透明。除了野外生存训练外,她从未被允许出家门,所以不擅长交际。她穿着白衬衫和米色风衣,单薄得仿佛风一吹就会跌倒。厉野常年生活在江河湖海边,冰天雪地时一猛子扎进结冰的水里也是家常便饭,极为耐寒。两人很默契地用春天的打扮应付冬天,幸好商场里暖气也给的很足,窗外冷风吹得玻璃都在打颤,室内春暖花开。
    走进一家刀具店,厉野说家里人有托他带的东西。樱珞也乐得闲逛,店里呈上的刀都很精致,刀锋闪着寒光,价格也不菲。樱珞终于在看到角落里一把菜刀的标价是三百缺一红铢时打了寒颤,瞅着厉野还在坚持不懈热火朝天地用一波一波专业术语和店主讨价还价,溜出刀具店,转进一家奢侈品牌专柜,柜台后面的店员自顾自修着指甲,没有搭理她。樱珞翻开一期新地杂志特刊,叫来店员指指点点。店员换了一副表情,立刻毕恭毕敬地依照她的要求翻箱倒柜找出她想要的东西,细心地装盒,双手奉上一个牛皮纸袋。樱珞不易察觉地露出一个高傲的笑容,从纸袋里重又把制作精良的丝绒盒摆在桌上从与店名同款的钱包里抽出一张金卡——橱柜里一模一样的钱包标价是华丽丽的五千减一——店员瞬间两眼放光,试图运用三寸不烂之舌游说她在店里停留更久,樱珞淡淡地询问着打折情况,开单,付账,一个转身显摆了她的米色大衣,把盒子丢进口袋,离开。厉野也终于完成了他的学术讨论,心满意足地出了店门。
    “这个……嗯,生日快乐。”樱珞从口袋里摸出丝绒盒子,打开,是两颗低调华丽的宝石袖扣,“衬衫上怎么可以没有袖扣?我的搭档也一定要是个道貌岸然的君子才行。”
    道貌岸然……厉野默默地吐槽着,得了便宜开始卖乖:“唉,这可是我今年收到第一份礼物啊,我还以为是求婚戒指呢。”
    “啊呀难道我不是上天赐给你最好的礼物吗?”樱珞也不是省油的灯,故作娇嗔的样子,“知足吧,我连生日是什么时候都记不清了,还得靠ID来记,你就感激涕零地收下吧。”
    “…………”
    爱玩或许是年轻人的天性,从商场出来,两人结伴去了游乐场。母亲拉着孩子的手,买冰激淋的小贩大声吆喝,十几岁的少年骑着山地自行车飞驰,那是樱珞极少感受到的,人间烟火的气息。她由厉野领着,一个一个玩下去。坐过山车的时候,她好奇地张大双眼,听着前后此起彼伏的尖叫,抿了嘴巴惊喜地看着厉野,仿佛是陶醉于上下颠倒地混乱状态,不过后来厉野询问时,她却说是享受众人的尖叫声。厉野恶寒之后不由分说地拉她去玩旋转木马。走进鬼屋,樱珞自然而然地握住厉野的手,他来不及感动这个女强人终于有点小女人样了,就一个踉跄被樱珞拽着大步向前,像欣赏博物馆里上世纪文物一样欣赏着数具干尸骷髅和女鬼。厉野被她新奇地研究干尸的样子吓着了,他真害怕樱珞会从鬼屋出来之后找工作人员索要干尸进行解剖研究——她医学学的特别好!
    当厉野从手机里调出照相机功能,樱珞就开始拼命逃窜,说她最害怕拍照,厉野只当她害羞无奈樱珞斩钉截铁,他只好作罢,下一秒,樱珞就被四处游荡的自助小吃车吸引了。厉野收起手机教她用自动贩卖机,樱珞举着一杯巧克力圣代笑得天真无邪。正当他认定樱珞就是一个吃货萝莉时,她又忽然收了笑,一脸淡定。厉野顺着她的眼神望过去,是平常城市里见怪不怪的欺压行为。高层欺压底层,收入高的欺压收入低的,高年级学生欺负低年级学生,更有甚者是种族之间互相欺压,在整个绿西岛上都屡见不鲜。路过的行人自顾自说笑,从不浪费时间在陌生人身上。厉野以为樱珞会上前帮忙,可她只是定定地站了一会儿,走开了。
    “帮忙?怎么帮?”樱珞的余光瞥着蹲在地上的那个忍受着别人的颐指气使的男人,冷笑一声:“那个人自己连一点反抗意识都没有,连眼神里都充满了屈服,心甘情愿被欺负,或许这样他就能这样继续工作,又何须我们多事横插一脚?”樱珞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向前走。厉野虽然心里不舒服,却也无法反驳。好在樱珞又像变脸似地拉着他去坐那几乎成为地标的摩天轮。两个人面对面坐在摇摇晃晃的座舱里。樱珞靠在扶手上,撑着头,望着两座山中若隐若现的且曳学院的城堡,华丽雄伟仿佛人间仙境,事实上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修罗场。
    游乐场的中央控制室里一个看不清五官的男人身着黑色的风衣,身材修长,冷冷地扬起嘴角。他的唇很薄,仿佛没有血色。戴着手套的手指缓缓推开一个又一个开关。
    “那就,先从摩天轮开始吧。”
    一条条汹涌悲怆的河流,汇入未知的大洋,掀起滔天巨浪。
    你听到了吗,那沉默的呼喊,混迹在嘈杂与喧嚣之中,点燃了铺天盖地的,血色的烟花。
    ——过山车和逆流的眼泪。
    ——摩天轮和失落的项链。
    这只是个热身游戏,你,准备好了吗?
    座舱异常地抖动了一下,樱珞警觉地收了笑,站起来。他们刚刚晃过最顶端,正在缓慢下移。“怎么了吗?”厉野挑了眉。樱珞皱皱眉头,若有所思的摇头,却没有坐下。方才,她确实感觉到了一丝不安的气息,致命的,死亡的气息。
    紧接着,他们听到一声巨响,似乎是摩擦声。接踵而至的是此起彼伏的爆破声,钢索和桁架一根接一根断裂,电火花四溅。座舱接连坠落,在一片火海中焚烧。惨叫声淹没在浩瀚的爆炸和倾倒中。整个摩天轮高过500米,地面延伸一道长长的缺口,在火舌的炙烤下,地基被翻出地面,同摩天轮一起向前倒下头脚倒置,断裂成无数骸骨。几吨重的钢索一根就能砸死许多人。霎那间遇难人的惨叫声消失在飞溅的血液中。血流成河,血脂与变形的森森白骨在支离破碎的大型机械的残骸下被火焰烘烤。
    “啊啊啊啊啊啊啊——”另处又是刺耳尖锐的惨叫,过山车的轨道开始断裂,倒挂的过山车突然停在半空中,座椅垂直坠落;疯狂转盘飞出轨道;旋转木马的转速增加为原来的几百倍,一个又一个人的躯体和木马的残肢飞出;鬼屋更加干脆,直接炸成一片火海。
    “厉野,这是人间地狱吗?”樱珞颤抖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方才座舱下落的瞬间,她甩出蝶萝敲碎玻璃,厉野及时施咒,两人才勉强逃过一劫。厉野牵着她早早翻墙逃离,这才免去多余的危险。面对这样从未见过的人间惨剧,樱珞吓白了唇,双脚无法移动。她杀过人,见过弱肉强食,可她不曾经历过如此大规模的,几乎是大屠杀。其实,又有多少人见过这样突如其来的虐杀?欢乐祥和的游乐场只几分钟就沦陷为人间地狱,几乎无人生还,几万人就以一种突如其来的,不可抗拒的方式瞬间死亡。这个国家有十分之九的人没有那么多超能力,只是普通地生活着,好一点的朝九晚五,差一点的起早摸黑,用着精英们开发的软件或电子产品,为了生存做着这样那样的事,不过是为了活得好一点而那样努力地生活,竟然一下子,全都没了。樱珞不是不愿意接受眼前的事实,就像一台电脑面对过量的工作,运作得非常缓慢。仿佛若非如此,大脑就会完全爆裂。
    “好了,此处不宜久留,快回学校去吧,回去了就好了。”厉野比樱珞早一步从震惊和恐惧中抽离,安慰着身边惊魂未定的女孩,不忍心再往游乐场里望一眼。
    慌乱和恐惧中,谁也没有发现,一个身着黑色风衣,看不清五官的男子,带着冷冷的笑,消失在火焰中。
    次日,各家报刊大肆宣扬,沉痛哀悼了这件事。厉野和樱珞默契地当作什么也没发生,与同学一道唏嘘着“我昨天听到响声了,离我还挺近的,好可怕……”之类可有可无的话,像两个冷漠的旁观者,只是不易察觉的,樱珞谈到这件事时,分明脸上在笑,口袋里的手却不受控制地抖动,紧咬的嘴唇红得像要渗出血。
    回宿舍时错拐了个弯,走到宿舍楼的最西面,漆黑的楼道内飘来隐隐歌声,温柔而飘渺,仿佛鬼魂的低语,哀伤婉转,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古德丝珂樱珞?你怎么在这里?正好有一点资料你过来帮我点了,明天一早发下去。哦,还有你的信和包裹,快点过来拿。”教导主任的声音突然响起,歌声也戛然而止。樱珞无奈地笑了笑,转身离去。
    厉野环顾食堂四周没有见到樱珞地身影,想着她也不是小孩子了没那么容易出事,用不着他瞎操心,也没多考虑,和几个认识的男生打闹着回宿舍。每层宿舍楼都有一间公共休息室,厉野捧了一本书占据了软座扶手椅的位置,路过一个女孩子娇滴滴地双手送上一封情书,厉野友好的收下,等不见了那个女生的人影,再随手丢弃在当作摆设的壁炉中。引了火山中心岩溶持续燃烧的壁炉很快就把情书烧成灰烬。厉野蓦地想到昨日的人间炼狱,脊梁骨都在发寒,赶忙转了心思。
    “喂!厉野接着!”一个男生大喊道,厉野轻巧地接住扔过来的钻石戒指,“这家伙和他马子的定情信物!”那人放肆地笑着,手里还死死地拽着一个急得跳脚的男生。厉野玩弄着手里的戒指,笑道,“你也别笑话他,人家好歹还有个马子,你不是上次还对着那个明星的海报手淫被别人看见了吗?”
    众人哄堂大笑,那个人的脸涨成猪肝色,放开手中的男生,咬牙切齿地向厉野扑去。那个男生的拳脚不赖,可厉野也不是吃素的,只是一昧闪躲,也不还手。知道那个男生不知死活地大喊起来:“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昨天下午还和古德丝珂家的一起去游乐场是不是!你们一去就出事了,是不是你和那个女的动的手脚?你们这对奸夫淫妇……”
    厉野眼中异光暴涨,发狠地出拳,正脸,下巴,肋骨,丹田。那个男生措手不及,根本不是对手。四下里没人说话,屏住呼吸,只剩下拳头的闷响。厉野把他压在地上,凶狠地挥起拳头,准备打爆他的眼球。
    “厉野你在干什么!别闹了他都快被你打死了。”樱珞推门进入公共休息室,脸色有些难看。厉野如梦初醒一般收手,自觉失态,放开那人,理理揉皱的衣衫。大难不死的男生却恢复了凶神恶煞的表情,死要面子,硬着头皮发出一声低吼:“哼,真巧,两个人都来了,莫不是心虚了吧,昨天游乐场分明就是你们的阴谋!”
    旁人来不及惊呼,一条蝶萝就紧紧勒上他的脖子。男生脸上青筋爆起,脸色充血,挣扎了一会儿就不动弹了。本来想看好戏围观的人都不敢上前,只是紧张地看着樱珞。她的半边脸隐在暖色的炉火光中,勾起嘴角,绽出一抹妖娆的笑:“如果你这么急着找死,我不介意给你一个痛快,可是校规不准,那我不介意以‘恶意诬陷损害他人名誉’举报你。”她冷冷地收回蝶萝,推门而出。那个倒霉的人脸上已经是大片黑紫色,瘫软在地上,死气沉沉。过了许久才渐渐苏醒,脸上五味杂陈,种种复杂的表情使他的五官扭曲,显得更加可笑。
    “我的戒指。”厉野转过头,最初被戏弄的男生不知何时移动到他身边。厉野这才想起来这场风波是怎样开始的,不免觉得可笑,还了戒指,瘫软的男生已经被别人拖回宿舍。管理员来催了一次熄灯。厉野回到宿舍,想了想,调出手机的视屏通话功能,拨通樱珞的号码,屏幕上却是一片漆黑。她……不愿意视屏吗?厉野似笑非笑,装作随意地调整好耳麦:“怎么还没睡?”
    对方的声音与平日无异:“彼此彼此。难道是怕我受刺激跳楼?”
    “呵呵。”厉野干笑两声,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好在樱珞没在意他的尴尬,语速很快,声音平静地有些异常:“呐,厉野,你去过国外吗?红临帝国以外的地方是什么样子的?和红临帝国有很大的不同吧?你知道吗?”
    “嗯,有很多不同的地方,自然景观啦人文历史啦风俗习惯啦。怎么了,突然想到问这个”厉野虽然不明所以,还是一本正经地回答。他曾与家人去国外旅行过一次,总也不算是一个坐井观天的人,所以樱珞的问题还能答上一些。
    “唔……先不告诉你,”樱珞突然笑起来,“等本小姐什么时候心情好了,就大发慈悲告诉你吧(瞬间变身女王了啊喂……!)到时候记得下跪三磕头表示感谢啊哈哈哈哈。”
    “好好好……”厉野应付道,早已习惯了她琢磨不透的脾气,“那先这样,晚安。”
    收起手机,樱珞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暖色的灯光下她的表情仍然有些悲哀的神色,若是厉野,一定能觉察出不对,所以才不敢开视屏。她又一次展开一封语音信,点起一支长烟。烟雾缭绕中,温柔的男声响起樱珞眯起眼,在床上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亲爱的樱珞:
    我现在在去往法国的飞机上写信的开头,大概完成这封信还要很久。前不久注册了法国国籍,但不会长驻。你知道的,就和以往一样,联系几家出版社,写旅行日记,给各大杂志写稿赚钱,沿途一边旅行一边打工赚取路费。旅途的种种不快,似乎只有向你倾诉。我可爱的倾诉对象,恭喜你进入且曳学院,想当初我的一个朋友参加入学考试就再没有回来,你能活着入学真是太好了。千万活着毕业吧,少了一个知音我可是很痛苦的。
    近来和出版商联系(和我协商的是一个年轻人,可是他的老板却是让人作呕)准备出版我的第一本旅行日记“MyWay”,主要就是我行走各个地区的所见所闻,和活着的证据吧。应该主要以电子版的发行为主,背景音乐却迟迟没有选定。你记不记得我曾经和你提起翼族的民谣,因为曲调年代久远,歌词又不唯一,鲜为人知。网络上找不到音频文件,问了几个翼族的朋友却也说不会唱所以想来拜托你帮我找找。我知道樱珞的歌唱水平不差,如果可以,请录下寄给我,当然如果能找到传说中的翼族歌女真是感激不尽。
    每一个旅游景点内都能找到很多各式各样的明信片,我知道你喜欢,就各处收集了,一起寄来,你一定会喜欢的。
    一些景点门口会有人给游客系上据说带有祝福色彩的“免费”丝带,系上之后就硬拽着你死活不让走——当时旁边一个旅行团的导游这样说,还有各种各样软的硬的骗钱的方式,习惯了也就无所谓了。
    路过闹市区时错拐进一条肮脏的小巷,意外发现一家烟酒店,不识货的老板把可以和名牌货相媲美的烟草和烟斗贱卖——你知道我很会辨别真假——烟斗的款式五花八门,烟草也有各种香气,知道你上瘾就也寄了一些来,看在你能成功戒毒的份上,努力着戒烟吧。
    虽然可能难以置信,但是我移民法国,是因为我终于要结婚了。很抱歉不能履行与你的婚约,希望你能理解。对方是普罗旺斯的乡村女孩,同样热爱旅行。我们在同一辆列车上遇见,目的地也相同,就一拍即合。知道你学业繁忙,但还是希望你能来,我们会在假期里举办一个简单的婚礼,签证会提前准备。如果实在有事脱不开身,一定要送贺礼!
    祝你安好。
    声音戛然而止,第二支烟也燃到尽头。信件的末尾没有署名,但樱珞决不会不晓得寄信人是谁。三个月后学校会有一个月的假期,再说,他的婚礼,怎么会不到场?说不准又是一场闹剧……想到这里,樱珞却笑不出来。她拆开床边的包裹,翻出送来的烟草,忽然想到一些重要的事,眼睛瞪起来,手一抖,烟草尽数倒入废纸篓里。樱珞隐隐叹了一声,重新点上一支烟。过去一个人幽闭的年月里,不过是无止境的学习和打斗,危险的毒品,还有从远方赶来的,不定期与外界的通信。
    你说你的爱好是旅行,梦想是自由。风雪雨雾里都有你行走的痕迹,但这世上亦没有绝对的自由,终会有一个与你志同道合的人,牵着你的手,陪你走过漫长的岁月。
    仲夏,祝你永不回头。
    伴君慢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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