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赵单:10滴血化伤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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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感觉自己正在腐坏:我闻到了血腥的味道,就粘在我的皮肤上,洗不掉,蹭不下,只能那么赤裸裸地任其自然,只能让它一直在我鼻尖充溢飘荡。
    楼尚早走了。想也是,他哪懂什么善后什么怜惜,没在事后捅我一剑已算最大的仁慈,我还奢求他做些什么?!
    三番四次地醒来又懒懒睡下,直到最后一次睡醒,已是午后。我呆呆盯着闭合的窗子上虚无的一点,发愣。看了半响,脑子里似乎在想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想,只是一片空茫。
    “将窗子开了。”我说着,预料般听到嘶哑破裂的声音。我轻笑,不再理会嗓子的事情。
    门边的下人怯怯站着,欲动又不动,最后看着我声音发颤的开口:“王不让开窗子。”“他不让,我让。将窗子开了。”我不动声色,不见喜悲地命令。那下人却一下子跪倒在地,急得留下泪水:“王不让开窗子。”
    我冷笑看他,皮笑肉不笑地重复:“开窗子。”下人死活不动,我也不转移视线,直到眼睛酸疼得流下流水,才冷笑着移开目光,“那拿把剑给我,一是我拿剑干脆自刎,一是你开窗。”下人被我唬住,眼中泪光直转,可最终她还是如我意愿,开了窗子。
    窗外什么风景也没有。除了一些粉艳得让人反胃的大簇桃花开满庭院之外,再没有其他颜色,其他生灵。诺大的院子,除了我和那个侍女,再无人影。
    “呵,”我冷笑一声,“这算是囚禁我了?”旁边侍女忽然颤颤开口:“王说吹风不好,会,会着……”我转过身冷冷看她,硬是让她吓得把未完的话吞了下去。
    “这附近有什么?”我开口。侍女听后弱弱回应:“公子说的是什么?”我又是冷笑:“别叫我公子,我不配。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寻死的地方,上吊,投湖,方式无所谓,捞个清静就好。”侍女猛然跪下,又是哭,边哭边摇头说不知道。
    我冷哼,知道多说无益,便合了眼,有气无力,“你下去吧。”
    这算是将我视为禁脔还是什么?
    赵单啊,你究竟是如何一步步沦落成这般堕落,让人恶心的模样!我猛然忆起记忆中最不愿想起的一幕——
    依旧是挑花纷飞,花瓣落落拓拓飘洒,像是世界拉开花幕。而那时,那个人是在我身边的。
    他什么时候没在我身边?他一直在的,在我眸里,在我心里,在我灵魂最深处,最不易崩裂、最坚固的地方。而那时,他则是执剑劲装,沉默不语,但随我行。
    那把剑,我知道是谁赠的。全皇室除了王姐,再没有一个敢说真话的人,也再没有敢将心意表明得那么坚定的人。
    “他既为剑,我就送他剑。每当他挥剑豪气尽显,傲视四方时都能想起我,我便心满意足。”这是王姐赠剑时背着单忠对我的耳语。可王姐,你既知他是剑,那最不应该送的就是剑啊,因为他那时是那么用力地握着我的手,声音卑微渴求:“赵单,我能不能成为站在你身边的人?”
    那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我的名字:赵单。他叫着我的名字,半跪着,一手用力握住我的手,一手执着剑。他问,“我能不能成为站在你身边的人?”
    不是作为死士,不是最为皇室的一柄剑,而是一个人,姓单名忠的人。
    那时桃花是红的,猩红色,血红色,殷红色,既像枯竭干透的漫天血迹,又像是刚刚才喷薄、悲怆涌出的新血,染在他的脸庞。
    我伸出手,轻轻拭掉那红色,在他欲燃欲旺的眸光中冷酷出声:“不可以。”
    你只能是剑,是死士,注定不能是站在我身边的人。
    “我告诉过你,当我傲气尽失时就是我亡命之日。赵国三郎从来都只能是高傲的,他不会像任何人颔首。你,要将这句话刻到骨血里,哪怕一时一刻也不能忘!”
    “是。”他垂头应着。手在颤抖。
    回忆到这里就已终止,和窗外开得簇簇的桃花重叠在一起。
    究竟是谁让桃花长成这种颜色,非要是这种颜色?
    我唇边有笑意漫开,心里却苦得无力再诉说。真是都应了那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王姐种的蛊,我已品到,接下来是否就该是我自食苦果?
    我闭上眼睛,不想,不听,不看。
    夜晚来得很快,几乎只是睡了一觉,就已暗了。我朦朦胧胧起床,迷糊中突然瞥到身旁坐个身影,心里一惊,几乎夺口喊出个名字,却又忽然看清来人是楼尚,生生止住声音。
    楼尚的眉头几不可闻地蹙起,我假若未闻,只是直直看着他,“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你这个韩王当的还真是悠闲。”楼尚没有回话,只是细细看着我,喉头上下移动间,终是止了口。
    “你也会欲言又止?”我冷笑,极尽所能地刻薄他,刚想说些更刻薄的话,却忽然住了口。因为他说起个人。
    “单忠,他想见你。”楼尚如是说。我不动声色地冷笑,尽量镇定,“你会让我见他?”
    “他为了见你已经厮杀了一月。”楼尚声音听不出喜怒,“一日一个猎物,他挨了一月。我今日还见过他,勉强能活下去。你要不要见他?”我心里一惊,继而突然猛烈跳动起来,甚至心脏因为跳的剧烈而产生要崩裂的错觉。
    “你会让我见他?”我喉咙发干,大脑忽然一阵迷茫,不知不觉说出这一句。楼尚听后少有的沉默。
    “赵单,你究竟想要什么?”他突然这么问。我闻声抬头看他,不掩惊异,然而狂喜了半响又压抑下去,冷声道:“你想要我要什么?”
    你不让的,我要了也是白要。
    楼尚轻笑,目光飘远:“我想要你,死无葬身之地。”我听后登时一阵冰凉,半响才能喑哑开口:“为什么?”
    为什么?我并未招你,也没有害你。若不是赵韩之战,我还不认识你,为什么非要置我于死地!我觉得苦楚,这种苦楚甚至比被侵犯,肌肤撕裂时更加痛苦绝望。因为完全看不见希望!
    我冷冷看着楼尚,不知为何竟然笑开,“那你就让我死啊,留着我做什么。既然那么恨我,干脆——”我猛然拔出他的腰间佩剑,“杀了我。你若真恨我恨得这么深,那就痛痛快快让我死。”
    楼尚无动于衷,他只是缓慢却有力地从我手中抽出剑,将它收鞘,“我不能让你死。但是,也不能让你活得痛快。”
    “我的原因,你永远不会明白,你永远,不能明白那种,痛苦。”楼尚说着,缓缓握住我的肩,将我放在床上。我身子猛然僵硬,双拳紧握,他见了却突然笑开,是像春雨润万物,或者微风浮弱柳的那种笑。本不该在他面上出现的笑。
    “睡吧。”楼尚轻声说着,起身向外走。
    “赵单。祝你做个好梦。”他最后如此说道。
    他说着已是离去,我却一夜未眠。
    这究竟又是个诡计还是什么?还是,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一点点吞噬掉我的傲气,只为将我囚禁?我的心渐渐渗出鲜血,最后淌成一片血色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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