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目千背对着李政霖飞快地在手机上打字。他要给徐立打个招呼，他早就决定了今天不归，以至于当李政霖盯着他问他怎么还不走的时候，他只是丢给后者一个白眼，就很自觉地走到厕所刷牙洗脸了。
    此时，两人紧挨着躺在床上。李政霖弓着身子朝向他一边，他朝向另一边。
    短信一发完，他就靠了过去，推了推李政霖的肩膀。
    “干嘛啊？”李政霖不耐烦地说，“不睡觉啊？”
    “你陪我说说话嘛？”张目千道。
    “你说啊。”
    李政霖依旧不耐烦，不过这也不会扰到张目千。他就习惯了和李政霖这般相处模式，不知何时，底线就被拉低了。
    “你还记得小于么？”
    “嗯。”
    “我说他呀，那啥，跟娄坤，你记得吧？就是那个个头矮矮的？嗯？”
    “嗯。”
    他在听么？张目千疑惑着，又推了推李政霖。后者捏住他的手，拉到胸前。
    “他们总吵架。不过那个娄坤还真是挺厉害的，每次分手，都像丧了爹一样哭，然后小于就心软了。你说这人厉害不厉害？还有啊，那……”
    张目千还想起个什么段子，没说下去，因为李政霖把他的手指拉到嘴边舔了起来。张目千动了动手指，李政霖变本加厉，直接把他整个手都含了进去。
    “喂……”张目千贴到李政霖地耳后，说道，“你这是在挑起我的情欲么？”
    “怎么？不行？”
    李政霖把他的手放开，装过身，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张目千咽了咽口水，脸颊又开始发烫，说：“你一天这么戳，非得把我戳死不可。”
    “哦……”
    哇喔，李政霖失望了。光是这么一声，张目千就轻易地察觉，也仅仅这么一声，也让张目千足够挣扎。
    “我帮你用嘴吧。”张目千道。
    “不要。”李政霖说。
    “来嘛~来嘛~”
    张目千说着，凑近李政霖的耳边细细地亲吻，很快就被李政霖推开。
    哇哦，哪有求人送个口活还被拒绝的理？
    “你那啥……太疼了。”李政霖低语。
    “什么？”
    张目千坐起来，俯身望着李政霖。李政霖叹了口气，道：“你给我用嘴太疼了，上次掉了块皮。”
    张目千露出不可置信地表情，惊呼：“真的？”
    “嗯……”
    “那……我给你用手。”张目千愧疚地说。
    “就，不用了……真的，不用了。来躺着吧……”
    张目千顺从地躺了回去，紧紧贴着李政霖的胳膊。他的心里可谓是五味杂陈。他太想让李政霖满意，反而把事情搞得更糟。
    “那你怎么办？”
    张目千摸上李政霖的小腹，被后者用手移开。
    “呆会儿，呆会儿就好了……来，咱俩说说话。”
    “说什么？”
    “就说说小于呗，你刚才不说得好好的么？”
    “你还说！要不是你舔我……”
    舔……糟糕，一说这么暧昧的词汇，两个人都有点莫名其妙的兴奋。
    张目千立刻卡在那里不说了，顿了顿，话锋一转道：“喂……你那天干嘛叫我去啊？”
    “哪天啊？”
    装蒜！这一定是装蒜！张目千想着，脸红着，别扭地解释道：“就是那天晚上啊，你跟我要内裤那天……”
    “哦……”李政霖玩味地接了一句，说，“那不是喝醉了嘛。”
    “放屁，你酒量那么好。”张目千哼道。
    “也不是喝醉了，就……有点晕。”李政霖解释道。
    如果不是这样，你也不会让我去，对吧？张目千在心里问。他知道他跟李政霖的关系只能如此，偷偷摸摸，见不得日光。如果哪天李政霖真敢明目张胆地和他亲热，怕是真的醉了，神志不清。
    “圣诞节你准备怎么过？”张目千又换了个话题。
    “不是还早着么……哦，对了，早就安排好了，有个饭局。”
    “那世界末日呢？（本文设置在2012年开始的）世界末日都不留给我？”
    张目千撇了撇嘴，黑暗中，摸索到李政霖的手，握住。
    “那我不还有末日派对么？”李政霖笑道。
    死鬼，这么忙！张目千叫嚣着，就算不这么忙也不愿意把特殊的时间分一点给他。
    “你别这样了。”李政霖突然说道。
    太突然了，李政霖变脸简直比翻书还快。此时，他把手从张目千手里抽回来。清了清嗓子，仿佛之后将会有一个重大的宣言。张目千能预感到他要说什么……
    “你捏得我的手好痛！”李政霖说。
    “什么啊！原来是这个！”
    张目千松了口气。
    “那你以为我要说什么？”李政霖狐疑地问。
    “我以为你又要丢下我了……就像四年前一样。”
    “丢下你？”
    李政霖沉默了，张目千也是。尴尬的气氛横在两人之间，把他们都拽入到那段不愿再提的回忆中。
    “对不起。”李政霖说。
    “我说真的！”
    张目千突然侧过身，凝视着李政霖地侧脸，认真地问：“你当时为什么要抛下我？为什么选择了她？”
    “不是跟你说过了么……”李政霖叹道。
    “难道不是因为你们在一起太长了，有感情基础，或是……”
    李政霖打断他，说：“不是跟你说过了么……”
    “真的是因为……”
    张目千还是不愿意相信。
    “你知道么，我认识的人都说你骗我？你就是拿我当备胎……”
    李政霖像抽着烟一样吐了口气，道：“当时，她妈妈病重，给我写了封邮件，就特别长，也算是拜托我照顾她女儿吧……毕竟，我跟她也没啥问题，如果不是你出现，我也……”
    “就因为这样？就因为一封邮件，这太难以让人……”
    张目千说着，竟哽咽起来。一时间，曾经的绝望如海水一般用上，将他蔓延，窒息感接踵而至。
    “人都有感情，我算是被触动了吧。”李政霖道。
    “所以，我的感情……就，不是感情了，对吧？”
    李政霖沉默不语，张目千接着说：“你一点都不愧疚吧……你……”
    “我—很—愧—疚。”李政霖一字一句地反驳道。
    “哼。”张目千不屑地哼了一声，道，“那我可是一点也没看出来。”
    “我装得好……”李政霖低声说。
    张目千没听清，追问：“你说——说什么？”
    “我装得好！”李政霖高声说。
    张目千笑了，眼泪也被憋了回去，道：“你知道吗？我以前好恨你……”
    “如果我被别人这么耍，我都恨死他了。”李政霖忙接道。
    “哈哈——”张目千笑了两声，淡淡地说，“但我现在不恨你了。”
    “哦……”
    “我不是原谅你了，我永远都没原谅你。但我就是，过了几年。大概时间真的软化我了吧，就那么一瞬间……我突然觉得……好像过去的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了。这有点可笑，但就是这样。但我看到你的时候……就想着要怎么接近了。”
    “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你以为我想报复你？”张目千冷笑一声，说，“我哪有那么个闲工夫？报复你？可笑……”
    李政霖突然侧过身拥住了他。
    这是同情地安慰？张目千凄惨地一笑，接着说：“你大概以为我不会那么喜欢你，毕竟时间那么短。对你这种人来说，或许是太短了，所以你以为你抛下了我，我也不会怎么样。地球照样转，少了你一个人，我也还是和以前一样拉客。大概，我就是那街上无数个出来卖的人之一吧。大概就是这样吧……然而我，我只是……我只是……还喜欢你……我怎么还这么喜欢你……喜欢得停不下来。过了那么久，太久了。有时候，我都以为快记不得你的样子了。”
    曾经，李政霖在他心里就像教堂里高不可攀的真主，透过马赛克玻璃的光芒打在上面，晕上一层神圣的光圈。纠缠了他年少时无边无际的渴求，以及那之后绝望无助的怨怼。然而，当他以为他能恨那男人一辈子的时候，他居然连对方的脸都快想不起来了。
    剩下的只有无尽的甜蜜回忆，炙烤着他，把所有该流出的眼泪都堵了回去，烙在心上，再不褪色。
    “我明知道我们不会在一起……我居然觉得只要能和你呆在一起就够了。我也知道你不会长留，但我居然还觉得只要能呆在一起，就算只有那么短短的，短短的……我也满足……我居然能喜欢你倒这个程度。”
    张目千说着，也不知是说给自己，还是说给李政霖。
    他就这样，在他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把自己的跳动的心脏挖出来给李政霖看了。如此直白，鲜血淋淋，稍有差池，他就该万劫不复。
    完蛋了，他真的，什么都说了。连他没有细想的，都说了，全说了。
    更糟的是，李政霖还没有任何回应，只是拥着他，或许更紧了一些，或许没有，张目千无法判断。
    张目千的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他不想在李政霖面前哭，他不愿示弱，之前也不想示爱。然而，夜深了，他们都看不清彼此，那身体的温暖不知给他造成了如何的错觉，
    他竟然以为，竟然以为……李政霖某个地方，是和他一样深深爱着。
    张目千抽着鼻子，问：“你喜欢过我么？我是说以前。”
    “喜欢。”
    张目千枕进李政霖的颈窝，轻笑着把眼泪抹掉。或许，这就够了。不管，真实与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