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都没问过肖泽为什么离婚。
    所以也难想象一个人就在他的离婚前夕还和老婆相当有效率地造出一个人来。
    要么是他上床不谨慎，要么是他离婚不谨慎。或许，男人能把性与爱，爱情与婚姻，婚姻与生活分得清清楚楚？
    女人很容易被猪油蒙了心，永远看不到她不想看到的东西。所以，在我二十七年的时间里，看到的那个肖泽，都是那个骨子里的乖宝宝，优秀，明朗，害羞，纯情，相当地让人心动。
    所以要等到我被甩，第一次被甩，第一次被他甩，这才体会，女人在这种时候是多么地自作自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你自以为他如你想象的那般好，人家有什么义务有什么必要非得按你所想的塑造自身人格啊。真这样，那这世界岂不成了一片美好人间？你想只享受他的那部分好，没准却全承担了他的所有坏。
    老白听到我这样剖析自己的时候，正刷拉拉地给我煮面：“你丫脑子总算狗吃得还剩一点！”
    老白哪里是给人洗手做羹汤的主？但我刚刚吐得一塌糊涂，他也不好一走了之不是？
    有人甩下一个女病人一走了之会于心不忍；也有人甩下一个刚求过婚的女人去和别人破镜重圆而义无反顾……老白端着面过来的时候我感动得无以复加，这样感慨着，于是更加厚颜无耻地张口：“啊——我现在是病人，你要好好照顾我。”
    老白是那典型的既会做小伏低，又会作威作福的西门庆式的主，难怪他自上了情道以来，简直就是行走在桃花林中，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此时他居然愿意拿那一套用在我身上，也难为了他。
    吃完那马马虎虎称得上可口的面条，我人五人六地指挥着：“帮我把碗刷了，顺便拖个地什么的。别以为长得帅就可以不干活！”
    老白端着面条碗恶狠狠做了个砸下来的姿势，可惜没砸下来，流下来了——碗里还有一点面汤，不多不少够浇我一脸。
    “你妹啊！”我抹着进了眼睛的的油水，恨不得拿脚踹飞他，“你丫不高兴伺候我是吧？”闭着眼要摸着去卫生间，下一秒就踢着了他刚才坐的凳子，“嗷”得如挨了烫的猫一样叫了起来。
    他赶紧过来给我擦脸，汤滴到脖子上，继续往下淌，他的纸巾也一点不犹豫，就往睡衣的领子里去了。姐姐我紧闭着眼，被刺激中一把攥住他的手，如同被非礼了一般：“你他妈狗爪子往哪伸？”
    老白另一只手掰开我的章鱼爪，不咸不淡地说：“不小心而已！你不提醒我，我都不记得可以趁机揩油的。你那有什么吗尖叫成那个样子？”
    他的手从我胸口拿开的时候，我的肾上腺素还是处于极高状态。妈的，姐姐我从会自己穿衣服之后就没让人看过更没摸过我的胸……虽然真的什么都没有……那就不叫胸么？！！！我作为一个女人的自尊简直是被拿在脚底下踩啊！我倒情愿他真别有用心而不是不小心，不是有话说让柳下惠坐怀不乱一定是他怀里那个女子的失败吗？
    当我衣衫凌乱面红耳赤如好斗的公鸡一样恶狠狠盯着他的时候，我猜我的形象一定十分地难看：“亲也让你亲了，摸也让你摸了，你说怎么办吧！”
    然后老白很无耻地解开自己衬衫的扣子，露出涂了油一般亮眼的一片胸肌——反正比我的大——漫不经心且恶趣味地说：“你愿意亲回来，或者摸回来我都奉陪啦。实在不行，你把自己处理给我也行啦。”
    就是在这个时候我忽然非常矫情也非常真切地意识到女性形象的缺失对于我是一件多么悲伤的事。
    曾经自认女汉子和男生混迹一堆讨厌长发讨厌裙子讨厌化妆讨厌女生的小团体以为友情金刚不坏以为撒娇犯嗲矫情都是欠得慌以为我多么区别于一干的小女生以为自己在男生群体备受瞩目结果到头来不过是大家都忘了你性别女所以从来不应享受女生的权利不受保护不被珍惜不需安慰能开得起玩笑能没有下限能被无情嘲讽甚至能求完了婚说句对不起转身就走而且这一切还都是你应得的youdeserveit!
    那是我第一次在老白面前哭，毫无预兆地，捂着脸蜷着身子蹲地上就哭了。他大概没想过我会忽然这样子，倒真有点手足无措，一个劲地道歉，可是他明明什么错都没有。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的时候，哑着嗓子问他：“老白，你告诉我，男人都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他捋了捋我乱糟糟的头发，第一次跟安慰小孩似的：“别傻了，男人喜欢什么样的，然后你变成了那样子，他又会喜欢别的样子的。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老白在我房间里打了个地铺，也就这样睡了，早上他要赶回南昌去。
    我开着一盏小灯，看着已经睡了的老白，不由自主地去想：其实要真和他结了婚，倒也是不错。他能爱很多人，而且每一份都很丰足，即使他脑内有一个洞永远因为一个女人的出走填不满了也还是不错的。只要我能接受和很多女人一起分享一个男人……
    “恨嫁是一种微妙的情感，当女人青春渐逝，年华老去，她想抓住什么来寄托她的惊慌与无依。这个寄托是一个男人。”蓦然记起我年少轻狂的时候这样毒舌起别人。而我……终将变成自己所讨厌的那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