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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辜老师教了我们一年之后不知道又调到什么地方去了。不清楚。不过等我初中的时候回乡下的家里过年,有人运了猪肉来卖,我爸跟我说哎那屠夫是你辜老师的哥哥呢!我听成了就是辜老师,兴冲冲跑去看。因为那个时候被他一教,我们班上的成绩也是稀烂(除了少数几个),他调走的时候我们都以为他是被撤了,高兴得要死!人我完全不认识,不过见到他从一个为人师表的老师变成了一个屠夫,是相当解气的。(所以后来我妈重复解释说这是他哥哥的时候,真想把我妈嘴封起来,就让我以为是他吧)
这里不提他,说我们数学老师。你说同样是委培生,差别怎么就那么大呢?丁老师讲起课来我很喜欢听,他貌似也对我看得上眼(相当难得啊)。他爸爸是收电费的,和我家有点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所以他没事过来翻翻我的作业,我也不怕他,把他当做我小舅舅一样,随他去。
上课他喜欢让人抢着回答问题,一个问题说完立即飞快地说:“谁知道快快快!”然后大家的手就争先恐后地举起来喊着“我我我!”,还有更快的不举手直接喊出答案来。丁老师反而会走过去象征性轻轻敲他/她一下,不是体罚而是亲近,说:“我说了抢着举手不是抢着动嘴啊!”
也不知道是因为我开始稀罕数学了还是因为我稀罕数学老师了,反正我那一直比较固定60到70分之间的分数居然上去了,连着几次考试,都能够比较稳定地在80分出头了。
照例是要拿回去签字的,我爸签字的时候脸色也没什么变化,不过加了一句“进步蛮大,继续努力”在试卷上。你说我就站在边上,你说就是啊,偏要写在试卷上,闷骚!原来我爸也是闷骚男……呜。
但是考试成绩高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啊,当你跳到一个新的水平,再跌下来的时候……哼哼。
我拿着七十几分的数学卷子开始不敢找爸爸签名了。实在是粗心大意马大哈啊,丢了不知道多少分。我记得第一大题是口算,就是直接写出答案来,我居然算错了三个!丁老师那会儿走我身边来看,手里一大摞书拍我脑袋上(这回不是亲近是真拍啊):“口算都错,口算都错!脑子被狗吃了呀你!错了的口算题,一个三百遍!”
一道题300遍!于是我拿着本子抄了整整900遍的口算题!那时候手都麻了,指头被铅笔硌着起了深深的痕。把它抄完了拿去给老师检查,自己居然一点抱怨都没有,觉得该罚。果然老师的个人魅力很重要的。
这个也就算了,但签字……当有些东西不能见人的时候我们都选择内部消化。肖泽这回不知道怎么也栽了,没上90分的卷子不敢带回家。我那时候真想把他的名字擦了换上我的,然后带着他的试卷回去签名。好歹能度一个算一个是不?
最后我们决定的是互帮互助,我帮他签名,他帮我签,互相冒充家长。都把以前的试卷翻出来,各自先在草稿纸上临摹对方家长的名字,写了十几遍,有那么点意思了,才战战兢兢地签在了试卷上,因为家长大部分用圆珠笔或者钢笔,不能下了手再涂了重新来一遍啊。
我猜肖泽是被我带坏了。他妈有时候来接他或者闲着在街上我碰到他们俩,她总是要叮咛儿子“别跟那些调皮捣蛋的玩,我们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以后考好大学去大城市……”我总觉得是特别针对我的。他妈所叮咛的一切后来都一一兑现了,除了他还一直跟着我这不成才的女生混在一起。
他学会了撒谎,跟我在外面逛,然后回家晚了,会骗他妈说:“有同学问我问题,我讲给他听,所以回来晚了。”他妈对于儿子年纪小小就开始育人子弟,且乐于助人十分满意,居然没想到是在骗她。
他学会了玩单杠和双杠。我们学校一个角上有着锈了的单杠和双杠立着,不高,抓着翻上去总觉得摇摇欲坠。我翻上来,他也翻上来,感觉双杆承受不住那么重的重量,我还故意地晃,把他吓得脸色惨白,结果手一松真摔下去了,脑袋撞在下面的沙堆里,磕着小石头,破了皮。爸妈面前他只说是自己摔的,也没说出我来。
他学会了吹口哨。吹口哨这种事情不能随便的,一般的小啰啰兵只会尖声吹出一个音,厉害的才能把它吹成调子。有一阵下了课满教室口哨乱飞,高高低低,蜜蜂嗡嗡。男生女生都一样,人人嘬着个嘴,跟个尖嘴鸟儿似的瞎叫唤。这事也得有天分,舌头短的就白瞎了,肖泽大概天赋异禀,居然把“我去上学校,天天不迟到……”这类的歌化在哨声里,婉转动听。(其实我们爸妈都不喜欢我们吹口哨,说跟个流氓似的,原来那会儿我们满教室的男流氓女流氓……)
他还学会了打水漂。在赣江边上,看着水汤汤地流过去,捡起岸边的碎瓷片或者小石头斜斜地削过去,瓷片或小石头就能贴着水面一直飞,在水面上蹭出二三四五六七个波纹圈儿来。七个是我们学校的记录,就是黑皮创造的。下课的时候我们都喜欢三五成群地到河边来玩这个,不过爸妈发现了的话是该狠狠揍一顿的,因为万一掉河里去了捞都捞不赢啊,所以坚决杜绝我们来这边。可惜的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我们照样玩得不亦乐乎。
他还学会了打飞包。就是撕了硬纸把它叠成四四方方的一个纸包,正面搁在地上,拿另外一只往下甩,如果能把那只带得翻过来了,然后那只就是你的了。如果不能,对方就开始捡起自己的那只再往下甩,想带翻你的那只了。飞包还可以做成两只连在一起,不过甩起来难度更大,想赢的话就更费劲了。几乎所有男孩子都有一摞这个,揣在书包里或者藏在课桌肚子里。我是我们班女生里唯一玩这个的。没办法,谁叫我上面有那么多的堂哥呢,我还没走路就开始看他们玩这个了。
很多好玩的东西都是我教肖泽的,他很聪明,一学就会,有时候比我玩得好得多。这时候我不免有点酸溜溜的,这师傅,一眨眼就被超过了。他就说:“你是女生里玩这个最好的啊。你不教我玩,我就永远学不会了。”于是我又高兴起来。
其实现在想起来这跟“如果居里夫人不发现镭,镭就永远不会被发现”的悖论一样,可我就是高兴啊,我是如此地厉害,如此地在肖泽的生活里占着那么大的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