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眉间天下之辗转流云 第057章 就中更有痴儿女(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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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萱被这话噎了片刻,最终只是笑笑了事,似乎并不生气,转而拿起果盘里的一颗樱桃,不紧不慢地吃了起来。
自始至终,舒娅未说只言片语。
她心里明白,青萱就是个扎毛刺猬,不管是非好坏忠奸,见谁都要刺上一刺,恐怕这世上还没谁能真正得了她的欢心,所以,大可不必与这般人一般见识,最终只会讨了没趣;
而青灵,却一直在为她开脱。一向温和柔婉的长公主,竟也能跟人在言语上夹枪带棒含沙射影地你来我往,想来,她心里还是有“舒娅”这个名字的位置的吧。
青衿尚且年幼,自是听不出来大人们面带笑容的对话之中暗含了多少刀光剑影,现时正趴在旁边的案子上全神贯注地剥着葡萄。
转眼一年过去,青衿个头似乎高了几许,这样看着倒更令人怜爱了,尤其那双明朗朗的大眼睛,无论看什么都是滴溜溜地转啊转,像两颗璀璨的明珠。
失神间,青衿已然将手里的一粒葡萄剥好,小心翼翼地用拇指与食指捏着,走到舒娅身边,俏皮而笑:
“舒娅郡主姐姐,这是青衿的心意,请您笑纳。”说着,还端端正正地福了一福。
这样一个伶俐讨喜的动作一下子把舒娅逗乐了,连忙接过,做受宠若惊状:
“这可是青衿郡主亲自给剥的葡萄呐,民女何德何能竟劳驾青衿郡主纤纤玉手做这等粗活,着实惶恐。”
一个大女子与一个小女子装模作样的对话将周遭侍女们都逗笑了,舒娅朗朗大笑两声,遂吃下那颗葡萄。不料,青衿这丫头不失时机地插一句进来:
“不必客气,这是小姑子该为嫂嫂做的。”
舒娅舌头猛地抽搐,随即“咕咚”一下,那颗滚圆的葡萄还未来得及嚼烂,就顺着嗓子眼跐溜儿滑了下去。
青衿扑进舒娅怀里,笑得花枝招展:“青衿知道,舒娅郡主姐姐最疼青衿了,这次皇上伯父又赐婚与舒娅郡主姐姐和哥哥,青衿好高兴,真希望舒娅郡主姐姐快些嫁过来,好天天陪青衿玩。”
舒娅艰难咽下一口唾沫,无意间触碰到青灵的眼神,却只见她不动声色地别过头去,默默地取过面前的茶盏。
舒娅不禁苦笑,但低下头看青衿时又换上正常的笑容,说:
“好啊,舒娅姐姐也在盼着这一天呢!”
青灵端茶盏的手倏然一抖,几滴滚烫的热茶溅出来,打在手腕上一抹刺痛。一边细心伺候的宫女一声低呼,连忙取了帕子与她细细擦拭。
舒娅眼睛抬了抬,淡化在脸上的笑容在听得青衿的“太好了”兴奋大喊后,又逐渐舒展看来。
青灵,我是要劝着自己放下的,而我也一直在努力做。
我也相信这一切都是赶上了——你对我的坦白与皇上指婚,这两件事情的时间隔得太近。如果你对我说你并没有求皇上将华子铭许给你,这些都是皇上为政治利益而自行做的主,那么我信,但你怎么不说?
你怎么不说?………………
原谅我做不到无动于衷。至少现在还不能。
正茫然想着,忽见一女子举杯来到面前,不言不语,居高临下的气势令舒娅没来由的感到一丝压迫感。
抬眼看去,好不面生。疑惑间,身边的青灵却已站起身来,笑道:
“丹青,你来了。”
青灵故作不经意的小小提点让舒娅顷刻间回过神来,原来这位就是南宫将军的爱女,靖南王府的准王妃,南宫丹青,遂连忙起身举杯与之相对。
没想到,那女子倒先笑了,浓眉并未经过任何修饰,不似其他女子一般修整得弯弯细细,而是密密浓浓,浓眉一挑,极尽大气,连带着笑声都爽朗而轻快,道:
“你是舒娅,对不对?”
这一问,倒将舒娅震了一惊,怔忪之间竟不忘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我识人的眼力很少有错的。”丹青说着,言语之间无不透露着得意与兴奋,大大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长长的睫扇露出来,仿佛对一至珍宝物发出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快慰感叹。
舒娅方才还悬着的心这才稍稍落下,手里杯中酒随着她的一松气而洒落几滴,继而大惊,连忙扶正,才对着面前这一玲珑玉人腼腆笑道:
“在下舒娅,幸会幸会。”
丹青却是与她轻轻碰了一下,之后一饮而尽,向着舒娅勾了勾嘴角,大方道:“我干了,你随意。”
舒娅又变得不知所措起来,一面赞叹这女子的豪杰情怀之外,一面也慌忙饮尽杯中酒。
丹青爽快大笑几声,继而不由分说拽起舒娅的手,道:“来,我有话与你说。”
舒娅愣神,青衿却一把抱住了舒娅手臂,看着丹青眨巴了几下眼睛:“丹青姐姐,青衿还有很多话要对舒娅郡主姐姐说,今天就把时间让给青衿好不好?”说到此,还讨好似地对着丹青笑了笑。
想不到,青衿虽小,心性却如此成熟,她竟然意识到丹青很可能不会对自己友好,故而趁机要替自己挡了这个请求。
一丝感动掠上心头,舒娅弯下腰去捏了捏她的小脸蛋,笑着说:“舒娅姐姐只是去跟丹青姐姐说几句话,你个小气鬼这么个小要求都不遂了丹青姐姐的心,真是没风度!”
青衿嘴巴一撅,赌气道:“就算没风度我也不许你去!”说着,更加用力抱紧了她臂膊。
舒娅无奈,向青灵投去求救的目光。不愧是多年姐妹,虽彼此间生了几分嫌隙,但这情分还在,默契还在。
青灵立刻会意,起身走过来,对着青衿道:
“这个时辰该去御花园里的雨花池放河灯了,不然待会儿人一多就太挤了。想必你舒娅姐姐也定然不会错过这个一年一度祈福许愿的好机会,只是眼下有话要与丹青姐姐说清楚。青衿就先与灵姐姐一同过去吧,我们在那里等她也一样。”
见青衿还是犹疑地扯着舒娅的袖子不肯撒手,青灵无奈,遂附耳悄声对她说,“方才不是还要舒娅姐姐快些过门嘛,这个愿望一定要好生许才灵,趁着现在人少,佛爷才能听得见你的愿望,也才会记在心上想着帮你实现呢。”
后面这些话舒娅当然没听清,只见还在犹豫的青衿突然就果断地放开了她,转而拉住青灵的手,急忙说:“那我们快些赶过去吧!”,便再不多看舒娅一眼,拖着青灵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