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天光破晓复劫灰 第二十一章 欲盖弥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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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水山庄素来得人敬重,尤其是禹州之地,连带官府也暗中臣服其下。此次秋承失踪,秋昔人定会动用官府之力,毕竟他们有的权而她没有。总之,万事小心,作为一个“功力尽失”的人,凡事皆应是低调。
商华从房里出来,倚廊柱下望,即见几个江湖人士带剑进来,其中一人的面相颇为熟悉,虽经妆容修饰,仍能看出他就是天目峰裴皓。
与同行师弟的兴致容色不同,裴皓眉头微皱,手指曲握在茶杯上,迟迟未饮,似乎有些不大情愿。这也难怪,师命难违,他尚未成为天目峰掌门,自是要听从师长之意,况且事关门派前程,即便他不愿相争,也必须搏上一搏。
“这位客官,要来点包子么?店里老师傅刚做出炉的。”一名店小二从商华身边经过,估计他还没吃早饭,就随口问他一句。
“不必了,谢谢。”商华摆手将店小二打发,察觉下堂中有视线移来,迅速闪身步入走道,再由后墙跃出,离开客栈。
客栈外百步,则是禹州北城门,商华藏身巷弄,往外看去,见几名商贾模样的人正运送一车用麻袋装好的货物出城。城门守卫例行检查,却被那些人拒绝,一时僵持不下。
一袭竹青衣色映入眼中,看她眉眼弯成清丽的月牙,即知她是六月。看来商华料想的两件事均未发生,六月此行八成是为了找寻秋承,以解白少之困。她肯现身,定是怀疑麻袋里的物品有异,既然她已出手,某人就能隔岸观火。
六月站到城守一边,打量这几位商人,眼角瞥见他们右手虎口内侧的厚茧,即刻断定他们乃习武之人,定与昨夜的黑衣人脱不了干系。于是微笑着问道:“不知几位这么急着出城,所为何事?”
其中一人扶车道:“难道姑娘看不出,我们兄弟几个要送货出城?若是晚半刻把货送到,这桩生意可就砸了,你们担待不起!”
六月点头,走到板车边上,刚想伸手碰麻袋,见其余几人目露凶光,不仅没把手缩回来,还直直探过去,在麻袋上方半寸停住:“禹州乃定央国富庶之地,往来经商无不是大手笔,但阁下几位只拉了区区一车,本姑娘觉得奇怪而已。“
一人沉不住气,恶狠狠道:“这轮不到你管!快让路!”
六月斜了眼角看他:“让路?好啊,让守卫小哥检查检查,尔等自可出城。何必在此浪费时间?你们不是说,若晚半刻,这桩生意就得砸么?”
城守趁势喝道:“快打开让我们瞧瞧!我等又不贪图,何必遮遮掩掩!”
六月低眉见他们面面相觑,又退出几步令他们卸了防心:“难不成这里边藏了见不得人的东西?”一边说着,另一边左手飞快格入城守腰间,手掌一翻,将其佩剑斜劈出去,一剑划开麻袋。
动作之快,那几人应接不暇,待他们从板车下抽出长刀,六月已翻身接住城守的佩剑,与之相峙。她往裂开的麻袋里瞟上一眼,而后把剑丢还给城守,对那几人道:“你们可真有意思,几个纸扎人,用得着拼命么?”
那几人眼里一阵复杂,后将麻袋裂口掩上:“此物不便现于人前,况且主顾交待说先祖的东西不好让他人看见,我等不过遵守约定,有何不可?”
“走吧,走吧,你们都走吧!”城守将几人放行,再回头去看六月,已不见踪影。反正近几日城里怪人甚多,眼前有一个也不足为奇。
商华隐在巷弄里看得一清二楚,那些人似乎不像是劫走秋承的那伙人,可故意送车纸扎人且让六月看见,究竟有何用意?莫非是想透露些什么?城门守备森严,所有往来必须仔细排查,不可放过一丝一毫,也就是说劫走秋承的人根本没机会把他送出禹州。既是送不出去,就得往里面藏。那些人是想告诉六月他们,秋承尚在禹州之境!
忽然有人拍了肩,在身后道:“在看什么?”
商华回头一看,见是裴皓,没想到他居然追上来,笑了笑:“方才在客栈,你果真看到我,裴大侠果真厉害!在下佩服。”
裴皓看他一眼,缓缓道:“江湖传闻你被困秋水山庄,今日一见,即便传闻有假,也是你有意为之。既然你已得了破晓,为何不回繁吹谷?”
“正因为我得了破晓,我才不能回去。繁吹谷不比秋水山庄,你看外边那些人,无一不为破晓而来,但他们顾忌秋家的势力,迟迟不敢动手。若换了我繁吹谷,只怕早已血流成河。”商华淡淡说着,却见他眼里的忧色,随口一问,“你去过繁吹谷了?见过我师妹了?”
“我……”破晓现世的消息传出后,裴皓的确去了繁吹谷看望苍兰,但一接到师命便赶来禹州,没料到商华居然突然问这一句,“是,我去过了。她很好,繁吹谷也无异状,你可以放心。”
“那便好了,多谢。”商华得知苍兰近况,略感安慰。
只是话语之间,六月已发现他二人行踪,且走过来,对商华道:“城里内外我都找遍了,半点行迹也无。”昨夜逃出秋水山庄后,六月便调动禹州万花楼的所有武侍寻遍全城,结果令人诧异。
商华想不到她竟如此费心力,花家武侍的能力不容小觑,她这一找确是为他省下不少功夫,不过劫走秋承的人,里应外合至少十数者之众,要藏身绝非易事。如果秋承仍在禹州城内,究竟会在何处?
此时,远来钟磬,商华左望西北云起,皑皑烟轻,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暗暗道:“原来是那里。花家寻不得,也是不足为奇了。”
裴皓听得是云里雾里,不知他们言谈何物,便问道:“你们在寻什么?”
“稍候路上与你说。”商华转身对六月道,“六月,可否请万花楼相助一事?”
“商谷主请说。”
“带小离到万花楼暂避,不要让任何人察觉。”商华闻得街上有巡卫走过,低声道,“我料想半日之内,秋水山庄定会让武侍搜城,官府必然插手。若让他们发现小离,恐怕节外生枝。”
六月点头应允,但仍有顾虑:“将戚小姐带到万花楼照看乃是小事,但商谷主如何肯定秋家的人不会搜万花楼?”
商华笑着摇头:“官府的人,我不敢说,反倒是秋家不敢动万花楼。一是同为四大家族须留三分情面,二是花家绝不会在禹州城兵行险招。”
“好,我即刻就去办。”六月拜别二人,取道深巷,立即前去客栈。
“搜城?”裴皓不解,从入城到现在,禹州一直风平浪静,秋家也不似出了大事,怎会一下子落得如此?“商谷主,秋家到底丢什么?使得你与花家的人都如此紧张?”
“秋家丢了继任家主,秋承。”
“什么!秋家少庄主被人掳走!”裴皓目瞪口呆,实在太不可思议了!向来防备严谨的秋水山庄,也会发生这种事?而且被劫之人,还是继任家主!
“不过我与六月紧张的是……”商华干笑两声,“白少被秋家给囚了。”
“白……白少主被……”裴皓更是结舌难语,不想这事竟还牵扯着白家继任家主,“商谷主,这……这其中究竟是怎么回事?”
商华伸手往他肩上一哒,悠然自得:“不必惊讶,我慢慢跟你说。”
待商华将一切告知,令裴皓感到诧异的不再是破晓与劫匪之事,而是所有的起因让人难以置信。他问商华:“你潜心计划,只为一个戚小离?”
“是。”商华直认不讳,脸上依旧云淡风轻。
“你可知这会牵扯多少人?只为引她现身,你已是把秋、白两家的少主都搭了进去。若再起波澜,你担得起吗?”在裴皓眼里,商华所为根本有违侠义,更是只为一己之私,他不敢相信,“你定是有别的考量。”
“没有,只为了她。”商华的想法简单,没必要加上冠冕堂皇的理由,这世上他唯一想要的,从来只有一个她。三十年前失去的,三十年要不惜一切握在手中。
他在前边走着,身后的裴皓已把脚步停下,他也不回头,只望着西子湖上层层绽开的琉璃光:“你觉得我很自私?我不否认,我就是这样的人,你没有看错。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我可以为了阿离不计一切,难道你对苍兰不是如此么?在客栈里,我看得很清楚。破晓与苍兰,你已有决断,不是吗?”
裴皓惊讶看他,关于破晓,于心中确是及不上苍兰,他来禹州,仅仅因为师命。商华不拘于世,只凭本心率性而为,无所顾忌、无论代价。此般不羁无束,是自己一生也无法企及的洒脱。
“人生在世,行事但求无憾。若有祸事,宁可做了再后悔。就像现在,是时候收烂摊子了。”商华浅笑着,见裴皓若有所思,遥指北面高峰的云烟万状,“人,就在那里。”
裴皓循着看去,不由怔住:“灵隐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