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繁华三千归去来 第二十三章 昙花一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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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者是白少,一身风尘仆仆,青衫沾了不少泥污,甚至染了……血迹。
经商华稍加点拨,白少的剑术大有精进,这一点从鸢尾惊异的目光里不难看出。他挥剑撩开围上的武侍不付吹灰之力,虽只是一招“逝水”,但其剑义触类旁通,过往的剑招使在手里,已是如鱼得水。
白少剑走劈落,腾空一步跃至商华身前,抱剑唤道:“师父。”
众人皆惊,向来不屑收徒的商华何时有了一个徒弟?莫非是因为白隐?
商华笑吟吟看他:“确是进步不少,悟性还算可以,只不过……”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轮,“你这是怎么回事?”
“师父,我要问他一件事。”白少手指的人,正是鸢尾。
“我?”鸢尾一头雾水,他不知这位好友为何用愤怒的眼神看他。
“对。我问你,你娘企图血洗繁吹谷,你知道吗?”白少的手臂渗出殷红,想必是方才打了一场,使得臂上的伤口裂开,可他浑然不觉。他亲耳听昙夫人说,以花家的名义血洗繁吹,若是如此,他这个家主不可能毫不知情。
“什么?你说我娘……”鸢尾本该为得知母亲的下落而感到高兴,可此刻的他,心头笼上一层疑云。他很清楚,母亲绝无可能伤害与商华有关的一切。
“白少。”商华见他神色并无惊惶,想来繁吹谷暂且无恙,但昙夫人所为的确令人匪夷所思,最让人担忧的是,这几件事可能互有关联。“你一人如何能挡昙夫人?”
白少心有余悸:“我和姐姐听闻你出了青陵,便瞒了父亲前去看你。可到了那里,却见师叔独自一人抵挡昙夫人,已受了内伤。我姐弟二人上前相助,但终是不敌,好在天目峰的那个裴皓忽然出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叶修一听,不由得看向商华,怎想他于都昌城随意一指,竟是救了他师妹。
秋夙沉思道:“苍兰……她不应敌不过昙夫人。”
商华眉间一皱:“白少,你可记得,昙夫人所使的招式如何?”
“虽说是用毒,但内力霸道阴寒,不像是花家的招式。”白少不经意瞥了鸢尾一眼,二人时常切磋,花家的路数自是清楚,可那时所见却迥然两异。
“你胡说!我娘出招绝不会用毒!而且她内力柔和,怎会……”先前得知母亲与万花楼可能遇险,鸢尾已是心急如焚,此时再闻母亲异状,更是无法自控,忘了白少臂上有伤,两手紧握上去,“那一定是其他人!白少,你给我说清楚!”
白少感觉臂上一阵抽痛,忍住望向优雅尽失的鸢尾。其实,他也不愿相信,可亲眼所见,又该如何:“若你不信,可用‘香引蝶’一试。”
香引蝶,用于追踪人迹,唯花家家主持有,形体不足半寸,可藏于竹篓随身携带。鸢尾出门寻母,身上带着的定是能追踪母亲香粉的特殊香引蝶。倘若真是昙夫人下的手,香引蝶定会有反应。
鸢尾取下悬在腰间的小竹篓,揭开封口,一只幼小的蝴蝶带着金色微尘从中飞出,很快落在白少的伤口处,瞬间通体耀出金芒。
鸢尾怔住,双眼紧盯着飞回衣袖上的香引蝶,说不出一句。只觉一种不安如铅云袭来,掩去他残存的清明:“白少,她在哪里?我娘在哪里!”
“她走了。”白少试图让他冷静下来,“你放心,你娘没有受伤。”
“那人估计没料到你们会出现,更没料到的是,裴皓去得是那么巧。”商华突然笑着说出这句,眼色却是冷峻,“白少,昙夫人可曾提起什么?”
白少摇头道,“昙夫人像是失了理智,连我姐弟二人也认不得了。”说到这里,忽然联想到鬼怪异志里的“摄魂”之术。
秋夙似乎把几件事串连在一起,只是碍于家主身份,又考虑叶修在侧,不敢妄加揣测,故发问:“商华,你想到什么?”
商华没有顾忌:“掳走戚戚,令小昙失踪,引我与鸢尾来禹州,晚晴为内应,适时血洗繁吹谷……可惜计划失败,难保不会有第二次。”
鸢尾思维敏锐,意识到什么:“商谷主,此事与我母亲绝对无关!”
商华点头:“我相信。”
秋夙与叶修大为吃惊,商华居然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否定了事实。
白少问道:“师父,现在该是如何?”
“回繁吹谷。”商华回头看秋夙,“关于那个会刀丝的人,事关重大,烦请秋庄主帮忙查清。”再看叶修,“你去叫醒小宗,他必须同我们一道回去。”
“那周姑娘……”叶修没想到他会果断放弃找寻周戚戚。
“现在的她,一定比任何时候都安全。”商华淡淡笑着,说了令人不解的话,因为他想到一个人,还不能有十分的确定。若几件事当真有所关联,那么周小宗在繁吹谷的效用,就同戚戚一样。
五人疾行至天虞山,白绪已在山谷入口等待,沿途说明谷中情况。裴皓尚未离去,且一面为苍兰疗伤,另一面代理繁吹谷各项事务,并处理得井井有条,不愧为天目峰首席弟子兼掌门继承人。
进入繁吹谷,入眼的是满目疮痍,众弟子分在各处修葺屋舍,见商华归来,纷纷停手,喊道:“谷主回来了!”
商华环顾四周,随意问一名弟子:“晚晴现在何处?”
弟子感到奇怪,本以为商华知悉苍兰受伤而赶回,可此时却在问另一个人,他答道:“前几日,晚晴师姐出门采买东西,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
商华在唇角掀起一个冷笑:“呵,她不会回来了。”
众弟子不解之时,裴皓从远处走来:“商谷主。”
商华作揖言谢:“裴兄,你对繁吹谷出手相助,商华在此谢过。”
“商谷主不必如……”裴皓顿觉他身后鸢尾,觉得面熟,但见他一袭海棠红衣,即刻想起,拳头不自觉聚力,“你是花家现任家主、万花楼主花鸢尾!”
“正是。”鸢尾瞟见他拳头紧握,“裴兄,你我是否有误会?”
“误会?”裴皓见叶修在场,龇嘴笑了笑,“无缘无故地要将一个门派赶尽杀绝,这就是花家的作为?”
“此事与家慈并无干系!”鸢尾踏前一步,踩上落满黑灰的枯叶,一声清脆使得他气势弱了半分。他该是如何否认?白少、白绪亲眼所见,再加上一个天目峰首徒,有些事即便另有真相,也终是无法洗脱。
“是吗?看来有些东西,是该让花楼主看上一看。”裴皓从袖中取出卷成一卷的绢帕,在鸢尾面前摊开,“你可认得这些?”
长约一寸三分,针尾三道细纹,这是昙夫人独有的银针!鸢尾腰间的香引蝶躁动不安,急促溢出的金芒,与银针产生共鸣。
裴皓冷笑:“花楼主,看清楚了吗?今日叶二公子与白少主皆在此处,我裴某倒想听你解释解释。”
“裴兄是否想过,家慈是为何要灭繁吹谷?”在此逼问之下,鸢尾竟拾回一丝冷静,“花家位列四大家族,怎么可能做出如此等同自我毁灭之事?只怕是有人想从中挑拨花家与其他三大家族的关系。白少、叶二公子、秋水山庄……真有必要这般人尽皆知,让我花家无自辩之能、无立足之地!”
“若我繁吹当真无一生还,恐怕就如花少所言。可惜,他们算错了一步。”商华感叹此劫乃是不幸中万幸,繁吹谷没能如某人所愿成为炮灰,某人也没能以花家之过从而离间四大家族。原因只有一个,就是裴皓。现在必须担心一点,那个人是否会因此报复裴皓,或是整个天目峰。
“裴兄,今后当须小心。”叶修忽然发话,显然明白商华言中之意,他亦是发觉整件事的匪夷莫测,“若有何变故,尽管来中吴叶家堡找在下。”
裴皓木木然看着二人,一时无法明了个中含义,只是隐隐觉得眼前的事并不简单,再说天目峰有叶家作为靠山,想来不坏:“裴某先行谢过二公子。”
白绪站在一旁,心神不宁道:“裴大哥,兰姐醒了没有?”
裴皓默了默,摇头道:“还未醒来。”
“不如由我一试。”鸢尾淡淡道,“说不定,我可以。”不论如何,苍兰是受害者,他不能只为保全花家清白而无所作为。
裴皓只当他是愚蠢,方才百般辩解,此刻却是自己掀了老底。
鸢尾瞥见他不屑神情,轻哼一声:“我花鸢尾不会逃避任何事,救人更不应该有半分犹豫。只要我花家行事光明磊落,就绝不怕任何污蔑!人总说‘眼见为实’,可是人心真的能分清何为‘虚实’么?”
所有人为之动容,区区十七岁的少年竟有如此胸怀,家主之位,当之无愧!
裴皓亦受震撼,四大家族之中最弱势的花家,四位家主之中最为年轻的他,有着不逊色于任何人的气魄。这就是傲立江湖的四大家族么?
商华唇畔含笑,望着鸢尾的背影,心道:“小昙,你的儿子果真不同凡响,比那些个老顽固不知强上多少,可谓前途不可限量。这趟浑水,我可淌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