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南公馆坐落在穆南道上，穆南道是五大道之一，是民国时代起留存的古老街道。两旁都是古香古色的外国建筑，很多都被政府列为保护遗产，因此本来车辆不多，甚至算得上安静。
    戚天纵开始时候，还被伦理纲常和道德素养所约束，在不见人影的十字路口，乖乖地等红灯。但是时间紧迫，戚天纵看了看手表，觉得心里头养了一窝猫，都伸出爪子，在挠他的心肝，是急躁中的焦躁。
    于是戚天纵就堕落了，睁着大眼，看见红灯，然后勇往直前。反正是没有警察，戚天纵不觉的对不起自己。
    一路下来，毫无障碍，开始的那点胆怯与惭愧，逐渐成长为金蝉脱壳，逃之夭夭的侥幸与得意。于是少年心驰荡漾，欲仙欲死地得瑟起来，双手放开了车把，就那么肆无忌惮地开耍。
    耍着耍着，突然前面窜出一只毛绒活物，横过马路，在戚天纵惊慌失措的措手不及中，一下子被撞出老远。戚天纵没有扶住车把，一时还停不下来，活生生地又把尸体碾了个筋骨俱断，血肉模糊。
    等戚天纵回过神来，全周视野内，是一片污浊泥泞的血迹。他下意识地要逃离现场，自行车往前滚动了一下，车轱辘印出一道鲜红的血印，大喇喇地晒在大马路上。
    戚天纵低下头，开始剧烈呕吐。
    他早上吃的鸡蛋饼还没消化，黄色的粘稠固体从食道里往外翻，吐在猩红的血液上，产生了更为强烈的视觉效果。戚天纵就觉得双眼发黑，头痛欲裂，下一秒钟就要晕倒。
    好在作为城市卫士的清洁大妈及时出现：“唉呀妈呀，我的小祖宗呀！”大妈挺着圆滚滚的肚子，气喘吁吁地走来，走进了才瞧出戚天纵的怪异：“小哥，你还好吧，快走，这里我收拾。”
    戚天纵捂住嘴，他现在还是想吐，于是朝着善良的婶婶鞠了一躬，仓皇逃跑。
    他简直是要死了。
    戚天纵浑浑噩噩地进入校园。他的胃口现在狠狠地抽痛，一跳一跳地，让他的双腿都在发软。他抬手抹了抹额头的汗水，想着第一堂课大概已经结束了，等下得从后门偷偷溜进去才是。
    戚天纵的学校也坐落在五大道，一部分是最近才盖起来的，所以是现代感强烈的时尚建筑。但是另外一半的学校，还保留着原来的模样，欧式建筑，设计繁复，红色砖墙，圆形窗户，是不折不扣的殖民地遗留。
    这样的建筑和穆南公馆一样，总是透着点阴森的冷气，好在是夏天，倒能让人觉得凉快。戚天纵走在阴暗潮湿的楼道里，脚下的洋灰地和鞋底发出沙沙的摩擦声音。教室的后门破旧，木头的漆皮掉了，玻璃还碎了一块，戚天纵轻轻推开门，结果弹簧早就生锈，嘎吱嘎吱的刺耳声音，让整个教室的人，见证了戚天纵的姗姗来迟。
    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在戚天纵身上，男生下意识地挠挠头，裂开嘴送出一个尴尬微笑。他抬起头，满怀歉意地朝着讲台上的老师点头，就见那人身着灰色西裤，白色衬衣外面套着一个西装马甲，愣是给那挺拔腰身，勒出一点妩媚来。老师的薄唇一抿，伸出手指，朝着戚天纵笑道：“小美受，你迟到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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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戚天纵还没反应过来，全体女生就发出惊声尖叫，自动分成两坨。一坨朝着程雨森老师涌去，一坨来到后门，缠缠绵绵地将戚天纵周身，围了个水泄不通。
    “亲，我是班长柳玲玉，会多多照顾你哦！“女生一边说着，一边凑上来，轻轻掐了下戚天纵的脸颊：”哎呦喂，这嫩能挤出水来了。”
    戚天纵下意识地就要躲。结果引来更多的调戏：“这是害羞了吗？”柳玲玉招呼过来其他女孩子：“别怕别怕，姐姐们不会吃了你的。你要是觉得害怕，快看，那边坐着一枚强攻~”
    戚天纵顺着女生的手指望去，一下子对上一双凌厉冷冽的目光，霎时间觉得血液凝固，全身酥软，竟然是连动都不能动了。
    对方的目光直视过来，深深地钉入戚天纵的眼底，强烈又沉重，戚天纵觉得自己仿佛是要被吸进去一般，只能呆愣地回视着那人。
    “天哪，这就开始眉目传情了吗？”柳玲玉拍拍戚天纵，才让少年回过神来，迷茫地说：“那是谁？”
    “他叫程瑾瑜。握瑾怀瑜，一听就是个少爷名字。”戚天纵点点头，瑾瑜两个字在口中徘徊着，一直没咽下去。他再次抬头，就见那人轮廓深邃，脸颊如同刀砍一般，坚毅凛然。眸子细长，搭配一双果敢的单眼皮，还有一双轻轻皱着的浓眉，是阳刚中的阳刚。
    周遭的纷乱似乎与凝视中的二人无关，这是一场试探的交锋，二人彼此摸索，互相探究。突然戚天纵身后传来一声尖锐叫喊。
    “啊！！！！！”
    柳玲玉翻过戚天纵，就见他雪白的T恤背面，已经全部被鲜血染红，湿哒哒地全部黏在后背上，还能看见边缘地方，凝固的血柱若有若无地挂着。
    女生瞬间面无血色，手指立刻弹开，然后满脸惊悚地望着戚天纵：“好多血……”
    戚天纵不明所以，伸手要去摸自己的后背。结果手腕立刻被一双有力大手握住，接着就听见一把如同冰刀的声音：“跟我走。”说着，戚天纵就被周瑾瑜拉出教室。
    楼道里面人来人往，戚天纵的后背狰狞，不堪入目，任是让谁看了去，都要心惊胆战，当场晕阙。周瑾瑜站在天纵背后，双手环抱住胸前的人，把他的后背挡了个严严实实。俩人就这么贴着，在众人奇怪的目光中，蹭到了卫生间。
    程瑾瑜拉开隔间的门，一把将人推进去，然后二话不说，动作麻利地拽下天纵的上衣，右手用力，把人抵在了墙上。
    “你要干什么？”戚天纵的胸口被那人的手掌覆盖着，就觉得心脏狂跳，咚咚的声音都要将他自己的耳朵震聋了。程瑾瑜的手好热，捂在他的前胸，让他浑身一颤。
    程瑾瑜不言不语，只是紧皱眉头，眼睛里写满了疑惑，许久之后才开口问：“怎么会有这么多血？”
    戚天纵低头，看着地面上肮脏不堪的T恤，想了半天，才挤出几个字：“早上……我轧死了一只猫。”
    程瑾瑜眉毛一挑，等着下面的话。戚天纵被顶得难受，后背蹭着墙壁，硌得生疼：“你放开我，好疼。”说着天纵伸手握住对方手腕，就要使力挣脱。
    程瑾瑜还是皱眉，手上的力气不松，闭上眼睛用心感受，觉得除了过快的心率，似乎真是没有其他异常，这才不情不愿地放了开手：“血怎么弄到后背上的？”
    戚天纵抚着自己的心脏，有气无力地说：“我的车轮来回碾了几次，所以血都溅出来了。”
    程瑾瑜点点头，自言自语地说：“轧死一只猫吗？”然后又上下打量了眼前的少年，才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程瑾瑜的目光让天纵紧张，无以名状的紧张，虽然暗自让自己镇定，但嘴不听话，磕磕巴巴地回答：“戚天纵。”
    程瑾瑜点点头，看见自己的T恤也蹭上了血迹，是万万无法再穿的了，于是掏出电话：“小叔，帮我拿两件干净T恤来吧，我在二楼的洗手间”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程瑾瑜皱眉，赶快挂了电话。
    小小的隔间里，只剩下两个血气方刚的大男孩，一个光着，一个穿着，两人倒是都长得好看，因此尴尬得就更加无与伦比。
    程瑾瑜看着戚天纵的脸，缓缓开口：“不好意思，刚才唐突你了。”
    “你把我当杀人凶手了吗？”戚天纵双手抱胸，脸有些红。虽然是夏天，但是老建筑的洗手间，就是格外的冷，戚天纵的乳头挺立起来，是两点娇艳欲滴的粉红色。
    程瑾瑜转过头，天纵胸前的小肉粒让他别扭：“不光是我，全班同学大概都会恐慌吧。”
    戚天纵打了个哆嗦，接踵而来的是一个惊天动地的大喷嚏，他的鼻子囔囔的，有点迷茫地说：“我得赶快回去解释。”
    程瑾瑜点点头，刚要开口，就被门外的声音打断：“两个小宝贝，你们在哪里？”
    程瑾瑜推开门，一手抢过来人送的衣服，扔给戚天纵一件，然后行云流水地换好就出去了。戚天纵觉得这声音十分耳熟，这口气也是万分欠揍，满心狐疑地出了隔间，就见身穿灰色西服的程老师笑吟吟地看着自己，然后桃花眼一弯，开口道：“小美人儿，回去找你柳玲玉姐姐好好解释下，然后赶快上课。”
    戚天纵目瞪口呆，想要说话，就被程瑾瑜推着往外送。临了才问出口：“他是你叔叔？”
    程瑾瑜还是皱眉，把人推出洗手间，就砰地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