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住着可还舒坦？”
    女子淡淡的声音在昏暗的室内响起，宛如一颗石子投入湖中，打破了一室的寂静。
    “不劳挂心。”
    靠坐在床上之人头也没抬，似是对女子的存在毫不在意，自顾自的伴着昏暗的灯光看着手中的书卷。
    “也是，在此处或许在用度上没有以往的好，但我自认也没有任何亏待你之处，你说是吗？”
    “……”
    男子沉默以对，不发一言。
    其视线虽然仍旧落在书上，但书页其实自女子来后便未被翻动过。
    “不过，你难道不想知道朝堂之上的情况？那可是关乎你最为在意的江山。”
    女子也不恼，脸上甚至还带着些带着笑意，说出来的话却是隐含讽刺不屑。
    见男子毫无反应，女子轻笑一声，又道：“朝中之人可都知道我们英明神武的皇上缠绵病榻、卧床不起呢，不知我们的当事人可否知道‘自己’现今状况如何？”
    这句话似乎触动了男子的神经，一直平静无波的男子倏然抬头，锐利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看似优雅娴静的女子，冷冷的，暗藏杀意。
    男子的表情隐匿于黑暗中看不真切，但周身肃杀的气息却让人无端感觉心中冷然，身子止不住的想要发颤，一股无形的压迫感从男子抬眸的瞬间倾泻而出。
    女子似乎毫无察觉，脸上仍带着笑意，只是那笑意却不及眼底，“凌易涵啊凌易涵，你没想到吧，你也会有这么一天，成为别人的——阶！下！囚！”
    一字一顿的，女子将“阶下囚”三字脱口而出，视男子的眼神气息如无物，毫不畏惧地坦然与其对视。
    “你找死——”
    如暴怒的狮子一般，男子猛地从床上跃起扑向不远处的女子，声势虽有些吓人，但其速度却不见得有多快。
    右手呈爪状，伸向女子的脖子，像是立时要将女子掐死，但他还未真正靠近女子，便被一直站在女子身后的黑衣男子抓住。
    似乎已经融于黑暗的男子这才稍微显露了其存在，只见他的手似乎只是轻轻的一甩，被抓住手的帝王便不由自主的往原先所处的床的方向摔去。
    “咳咳……咳……”
    跌落在床上的帝王如今更是虚弱了几分，闷闷的咳嗽声在只有三人的室内响起，过了一小会儿才消失。
    “冷静一点了吗？”
    女子淡淡的看向那显得有些狼狈的帝王，这是他们相遇之后她所见到的他最为狼狈的一面，但心中的感觉却不是全然的快意，还夹杂了些许复杂的情绪，有些情绪连她自己都有些不明白。
    “你为何要如此？”
    沉寂良久，重新靠坐在床上的男子收敛周身气息，突然开口，眼神分毫不错的盯在女子身上，锐利不减。
    虽然身体仍旧有着明显的虚弱之态，但其目光中的压迫感却未因此而减少。
    “哈哈哈……”
    女子似乎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掩唇而笑。
    “我为何如此？”眼睛重新看向那虽然有些虚弱却仍强势依旧的帝王，似笑非笑，“您认为呢？我的皇上。”
    “朕不知何处亏待了皇后，让皇后胆敢如此。”
    紧紧的盯着眼前的笑得肆意的女子，双眼如鹰眸般锐利。
    “想不起来了吗，皇上可真是贵人多忘事，是否需要臣妾提醒一二呢？”
    “如果皇后愿意的话。”
    女子的声音冷淡，但男子的声音也不见得有多么的热情。
    “两个月前，父亲去世，你可知为谁人所害？”
    眸光冷冷的看着静靠在床上的男子，声音中带着丝恨意。
    “这与朕有何干系，害死你父亲的可不是朕。”
    冷眼扫了一眼女子，男子说得淡然，似乎真的毫不关己一般。
    “是啊，皇帝，多好的一个职位，杀人从来无需亲自动手，甚至无需下令，只要稍加暗示即可。”
    “你既然如此想，那朕也莫可奈何。”
    男子似乎十分无奈，捡起床上的书翻开，不再看女子一眼，仿若心神已经沉浸于书海之中。
    “你敢说父亲的死与你无关？”
    见到男子那副态度，女子的声音更加的冷了一分，但她的脸色却依旧平和优雅。
    “朕记得，宁爱卿的死最大的原因是因为他的女儿吧。”
    淡淡的瞥了女子一眼，男子若有所指的开口。
    “你——”
    伸手指着眼前的男子，女子心中止不住的怒气上涌，一同汹涌而上的还有深深的悲哀。
    “朕说错了吗？”
    像是在求证一般，男子终于抬眸看了女子一眼，脸上似乎还带着些许不解之色。
    “对，你没说错……”
    声音前所未有的无力，双眸似乎也失去了光彩，变得暗淡无光。
    女子脸上的优雅平和已经完全不在，浑身上下被愤怒哀伤的气息所萦绕，眼前的视线渐渐变得模糊，男子的模样也看不真切。
    呆呆的站立不动，任泪水滑落脸颊，滴落在地。
    父亲的死，是她心中永远的伤，也是她犯下的最大的错误。
    “主子，时候不早了。”
    看出状况不对，一直静立于女子身后的男子突然开口，低沉的声音隐含着关切。
    “……”
    女子不语，仍旧低头呆立在那儿，似乎外界一切已经与她无关。
    “公子会担心的……”
    伸手想要触碰身前的女子，黑衣男子的手在将要接触之际又收了回去，另一句话脱口而出。
    “公子？”
    那句话过后，女子终于有了反应。
    “沐儿，那不是你的错……”
    恍惚中，有人在她耳边低语，那么的温柔，那么的真诚。
    “公子？”
    静靠在床的帝王细细的咀嚼着这两个字，眼中流露出意味不明的光芒。
    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内，宫内似乎出现了有趣的人。
    “……我们走。”
    拭净脸上的泪水，压下心中汹涌着的怒意哀伤，女子恢复之前平和优雅的脸色，不带丝毫迟疑的转身，没有再看床上的男子一眼。
    “看好他。”
    走出密室，女子微偏转头看了一眼紧闭的石门，眸光冷厉，但又带着些许复杂。
    “是。”
    应答声不知从何处响起。
    再次迈开步伐的女子脚步有些迫切，现在的她，一刻也不想多停留在这儿。
    似乎每多留一分钟，心中的罪恶感便会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虽然心中明白真正害死父亲的不是自己，但想起事情最根本的源头，自己便无法饶恕自己。
    或许，只有待她了结了一切的事端，才能够理智的对待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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