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救赎 第三百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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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中的凌氏少帅端着香槟酒杯,漫不经心瞟过她,又与身边的宾客说了几句话,这才缓步走过来。擦肩而过的瞬间,穆清华低声道:“曾静小姐有要事求见。”
凌昊天不动声色地瞥了她一眼,眸中掠过一丝异彩,却没说什么,只是在招呼过几个宾客后,不着痕迹地从门口闪出。
穆清华忙疾步跟上,见他径直掠过长廊,推门走进会客厅——里面的两个人看清进门男子,立时俯首行礼:“董事长。”
凌昊天冰冷的目光自曾静面上转过,继而收回,淡淡道:“急着见我,有什么事吗?”
曾静深吸一口气,冲过去关上门,确定四周无人,立刻单膝跪地:“请少帅恕罪——雷纳德少校要杀飞廉少将!”
“你说什么?!”
一语既出,穆清华和苍澜都惊呆在原地,满面不可置信的表情,甚至忘了在上级面前应有的礼仪,失声惊呼道。
凌氏军规森严,即便已经问罪下狱,飞廉仍是军团首席少将,只有凌氏少帅一人才有资格决定对他的处置——而雷纳德只是科研司主管,授少校衔,怎么能肆意处死飞廉少将?
不动声色地与苍澜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不敢多发一言,只是不约而同地望向凌氏少帅。
“……你说什么?”
凌昊天微微眯紧眼,脸色瞬间沉冷,有极可怕的狰狞杀意在眉心聚涌:“你是怎么知道的?”
曾静打了个寒噤,不敢怠慢,从怀中取出那块血迹斑斑的布巾,双手奉上:“这是审讯官阁下从囚室中带出的,托白泽少校辗转交到我手里,请少将过目。”
凌昊天接过,一瞥间只觉得莫名眼熟,想了几秒才意识到那是当日在府邸中,自己借给飞廉用的——他展开一看,鲜血书就的文辞映入眼中,字迹是见熟了的小楷,清隽秀丽,然而每一钩每一划都带着老劲之意,沧桑感慨,浸透纸背——
此一生,红尘痴傻人矣,然吾不悔、无怨!唯憾故友不悟,家人尽殁。但求与君今世为知交,更结他生未了因。飞廉绝笔。
“属下深知自己没权限过问此事,但飞廉少将为人如何,少帅心知肚明——他并不是一个会威胁到您的人,又曾为凌氏屡立功劳,深孚众望,为大局也好,为私交也好,无论如何请您三思!”
曾静深知眼前男子是飞廉最后一丝生机,面对这个如神祇般的男人,她不知道自己的话会在他心底产生多大撼动,但无论如何都要尽力一试,清秀柔美的额头深深低俯,碰触到冰凉的理石地板——
“属下恳请少帅三思,千万别做出后悔莫及之事!”
不知为何,在听到这句话时,凌昊天莫名想起雪莱师傅曾对他说过的话,脸色终于变了——
“……但是昊天,这世间有些东西,如果失去,还能凭自己的智谋和力量重新得到;而有些东西,一旦失去,再如何努力都无法寻回。”
“我唯一能告诉你的,是永远别去做可能让自己后悔的事,否则,即便你付出一生的代价,也无法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
他知道师傅一直料事如神,却没想到连这句话也会一语成谶。
视线凝定在那句“与君今世为知交,更结他生未了因”上,渐渐变得深邃不定。他闭上双眼,脑中迅速闪现的是多年前初见时,那个站在玫瑰丛后怯怯看着他的清秀男孩。
彼时他亦不过是八岁的孩子,极不耐烦被人打扰练剑,回头怒道:“你干嘛老看着我?”
男孩咬着手指,怯生生地走近几步,试探着问道:“你……你能教我吗?”
不知怎的,看着那个孩子带着几分期待、几分畏怯的眼神,他只觉得心头莫名一软,竟然点头应允——只是那时谁都没想到,这一答应,更注定了之后二十余年的夙缘与纠葛。
他不明白这份纠葛是出自一种怎样的情感,但他却清楚知道,这个孩子也许是他此刻唯一保有的东西。
双眼再度睁开的瞬间,已恢复了一贯的冷定清明:“回东海市……立刻!”
*****
在那场空前规模的爆炸发生后,留守军官虽然竭尽全力封锁住消息,将影响降到最低,凌氏的地下禁地还是毁去了十之八九——除了因位置较偏僻,而侥幸躲过一劫的慎刑司。
不过也许,这里才是凌氏最应该被毁去的地方——当跟着那位金发碧眸的科研司主管走入通向慎刑司的合金甬道时,可黛心里竟生出这样一个荒谬的念头。
“你似乎不太喜欢这里啊。”
科研司主管略带了几分邪魅的声音传入耳中,可黛微微一怔,随即曼声笑道:“怎么会……我是凌氏的审讯官,还有比这里更适合我的地方吗?”
“其实我一直很奇怪,像您这样年轻美丽的女子,怎么会如此洞悉人的心理?是天赋异禀,还是对这方面有特别的兴趣?”
可黛微蹙长眉,听出他话中试探之意,以疏离淡漠的态度回应道:“比起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您还是想一想要如何应对少帅的质问——飞廉公子毕竟是军团首席少将,我不认为以您的身份,有权限下达处死的命令。”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飞廉少将是萨尔科比家族的嫡系继承人,既然少帅顾忌着情分恩义不好下决断,那我就替他做这个恶人吧。”
雷纳德冷笑了笑,人已经走到合金闸门之前,抬手刷下电子ID卡——下一刻,闸门开启的悠缓声响回荡在合金甬道中,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呛入鼻窍。
虽然身为审讯官,可黛却并不喜欢这股味道,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巧的琉璃香水瓶,在袖口衣领喷了几下——若有若无的玫瑰幽香氤氲在周身,登时将那股血腥味冲淡不少。
雷纳德皱皱眉,却没说什么,迈步走进囚室,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牢牢盯住在墙角蜷缩着的人影,渐渐弥漫出一股杀气——
那个人……已经无法称之为“人”了,浑身被鲜血浸透,身上衣衫破烂成丝缕,蜷在那儿就似一堆烂布。听到有人走进的声响,那人手指微微动了动,挣扎了几下想撑起身子,终究没有成功。
雷纳德掏出手帕掩住口鼻,动作优雅如英伦绅士,嘴角勾起的冷笑却仿佛一个魔鬼,在那人面前蹲下身,双指挑起他下颔仔细端详了一阵,轻轻“喔”了一声:“被摄魂术硬生生侵入神窍,竟还能保持神识清醒,没有发狂,真不愧是飞廉少将啊。”
金发被汗水和血污濡湿,一溜一溜贴在鬓上——昔日温文尔雅的贵公子已经完全看不出形容,只有一双冰蓝眼眸仍是不染污尘,清澈中透出坚持执拗。
“在浸过凌氏这个大染缸后,还能保有这样的眼神,真是不容易啊……可惜,很快就再也看不到了。”
神态邪魅的科研司主管冷笑了笑,放开手,用手帕拭净指尖血污,冷冷道:“不是让你们早解决了吗?怎么到现在都没进展?”
守在门口的侍从有些委屈:“我们试过了……可您吩咐不能太着痕迹,我们也不敢做得太过——我们还试了把土包压在他身上,但说来也怪,明明已经气息奄奄,这家伙却始终撑着一口气,几次下来都是这样,一点效果也没有。”
雷纳德冷哼一声:“一群没用的废物,都给我滚出去!”
侍从诺诺应了几声,露出讨好谄媚的表情,退出囚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