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沉沦 第一百零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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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密室中,墙壁与天花板都是特质的金属材料铺成,坚固程度可以抗击中型氢弹,是凌氏集团最隐秘核心的腹地所在。
受特殊的机关控制,四侧墙壁上跳动着火光,在地板和墙壁上投下长长的阴影。然而那样明亮温暖的明红色映在那人脸上,显不出半分血色,只是越发惨白诡异。
他的双手手腕被铐在特质的精钢镣铐中,因为不住挣动,已经磨得皮开肉绽。鲜血滴落地面,他却感觉不到疼,仍在用力挣扎。
他身后的墙壁上以紫黑血迹划出一道道痕印,仔细数数,一共有四十五道——
他被关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牢中,已经整整四十五天了……
算上昏迷中的三天,距她被索菲尔带走,已经过去了四十八天。
殷文闭上眼睛,回忆起那一日隐约听到门外看守的对话——
“听说那个女子还是少帅的同门师妹呢,少帅也不管她的死活吗?”
“少帅也没办法……四把名剑都已熔入一炉,除非在第四十九日时有至亲至近之人的鲜血开刃,否则只能魂飞魄散……”
“唉,也真是可惜……我记得在凌氏会馆还曾见过她一面,那天她用单手制服一匹照夜狮子,连飞廉公子都赞叹不已。”
“没办法,天妒红颜啊……”
他在囚室里静静听着,只觉得每个字都像一把利刃,毫不留情地洞穿心脏。鲜血汩汩流出,又一点点变得冰凉,连心都冻结住。
他曾经在心底答应过她,无论如何都会赶回去,绝不会留下她一个人。
所以……他不能失约!
殷文咬紧牙,忽然加大了动作幅度,左手腕剧烈摇晃着,竟是试图从钢镣中硬生生挣脱出!
手掌皮肉被钢铐勒折成一个诡异的形状,他几乎能听见皮肉撕裂和骨骼裂折的声响。然而他却不管不顾,只是用力挣动——
在索菲尔四年,这副皮囊早已伤的体无完肤,再多一处又有何妨!
几分钟近乎自残的挣扎后,那只左手终于从钢镣里挣脱出,掌沿已经血肉模糊。殷文试着用力抓握,微微吐出一口气:还好,骨头没有断,还可以发力。
他休息片刻,忽然仰头大叫一声,身体软软瘫倒在墙壁上,便如死去一般。
门外的看守听到动静,急忙跑进来察看,见到这般光景还以为他重伤不支,下意识上前探他呼吸。
刚接近到他身旁,殷文陡然睁眼,一记掌风扫过,将一名看守打昏在地。
他的同伴惊呼一声,转身奔向门口,想要叫人进来帮忙。殷文眼中精光骤现,随手从昏倒的看守腰间拔出防身匕首,隔空掷了过去。刀锋正正插中那人后心,他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瘫软在地上。
抱歉……
殷文神色微黯,随即回过神来,从昏倒的看守身上摸出钥匙,打开右腕上的锁镣。又把两人身边所有利器都找出来收入怀中,到门口小心探视一番,慢慢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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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文越狱的消息传来时,凌氏少帅正在伏案疾书,所习练的是纳兰容若的一阕《金缕衣》:
“德也狂生耳。偶然间、缁尘京国,乌衣门第。有酒惟浇赵州土,谁会成生此意。不信道、遂成知己。青眼高歌俱未老,向樽前、拭尽英雄泪。君不见,月如水。
共君此夜须沉醉。且由他、蛾眉谣诼,古今同忌。身世悠悠何足问,冷笑置之而已。寻思起、从头翻悔。一日心期千劫在,后身缘、恐结他生里。然诺重,君须记。”
他一阕书完,头也不抬道:“知道了……随他去吧。”
正在桌旁研墨的飞廉微微一愣,有些不确定地征询发问:“少帅的意思是……就由着他这样逃走?”
放眼凌氏,敢在凌氏少帅发布命令后还有所质疑征询的,也只有飞廉少将一人。
凌昊天放下笔,拈起纸张端详了一会儿,淡淡道:“即便放他离开,他也不会去别处,就这样成全他的心愿不好吗?”
飞廉回味着他的话,心底渐渐生出一个念头,突然沁出一身凉汗:“少帅,难道说……你从一开始就故意想放他离开?你的目的……就是要他赶去索菲尔,用鲜血为名剑开刃?!”
凌昊天看了他一眼,微微苦笑,心知凌氏诸多部下,唯有他一人敢这般直言不讳。
“当得起‘至亲至近’这四个字,又有能力闯入索菲尔集团,唯有殷文一人。如果他不去,就当真再无回天之法……你忍心看她魂飞魄散吗?”
飞廉被他的话噎了一下,反应了三秒钟才急切道:“可是殷文本就伤的不轻,逃出去也未必能进入索菲尔集团——就算他真的闯了进去,到时再以鲜血开刃,会没命的!”
他跟这个男人并无过多交流,首次见面还是当日关他入地牢时,更何况金新月一战,集团军因殷文而损兵折将,他们本该是敌非友。
只是几番交手下来,对方在绝对劣势下依然坚持数月之久,令他颇觉惺惺相惜。而他与林皓夜……在得知这个冷傲孤绝的男子宁死也要回去找她时,即便是他这个旁观者,也不由生出几分唏嘘之意——
若非造化无情,他们俩亦是一生一代一双人……
如今红颜已逝,他实在不想再见到那个男子也化为黄泉白骨。
“你别忘了,她只能支撑到第四十九日子时。就算殷文不去,过了四十九日之期、那人魂飞魄散,他也不会独活。”
凌昊天神色淡漠,眼底闪着洞悉一切的冷光:“况且,他虽然重伤未愈,但以他此刻心底愤怒、绝望,以及迫切想要赎罪的力量,未必就不能闯进索菲尔集团,达成心愿。”
“……”
飞廉默不作声地倒吸一口冷气,忽然明白了少帅的打算。
是要借殷文此刻爆发出的力量,而令投入索菲尔麾下的星月二使再受重创吗?
太可怕了……这个男人对人心的洞悉、了然、透彻,以及毫不留情的利用,足以击溃任何一个对手。再怎样坚强的人,他都能设法寻找到心防弱点,寻隙而入,最终彻底粉碎防护壁!
他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与……难言的心痛——
能够这样洞悉了解人性的弱点,是不是意味着……这个人也曾有过,或者亲眼目睹过类似的经历?
所谓的世界第一集团,外表看去光鲜夺目,然而内里的污浊险恶,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方能知晓。
调节董事会与执行层的矛盾,平衡各方势力,运筹帷幄,步步为营……这些年来他眼看着这个男人如何为凌氏耗尽了心力,无数个不眠之夜、呕心沥血,方换来如今凌氏盛景。
便如此次对付阴阳教的计划,从命星甫一出现就开始布局,每一步都环环相扣,缜密无隙。到今日为止,除了侥幸逃脱的星月二使,其余人马已经被一网打尽,再无遗漏。
然而,当这个男人望向天空时,即便窗外阳光明媚,也再难在他眼中映出一丝光亮——
从正式执掌凌氏起,他的眼底就被一层浓重阴翳所笼罩,不复少年时的风发意气。
怎么会……弄成这样?
他无法赞同他的做法,但他也明白,他没有立场否定他,因为包括他自己在内,都依靠着这个人的守护和庇佑而活。
正是因为他的狠厉手段,自己才能活得如此悠然自在,才能无所顾忌地做所有想做的事。
所以,在良久的静默后,他的回答只能是:“是,少帅……属下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