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余花之雨,断鸿之音 第二十五章 自昔何为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029
滚屏速度:
保存设置 开始滚屏
听闻兄长归来的消息后,兰王孟芷匆匆穿上衣袍,来到堂中。刚走进大门,一个阴沉的声音便幽幽响起,“孟芷,竟然让寡人等你,真当你是兰国君王了么!”
孟芷停下步子,上下打量起孟蘅,似是要判辨他的真假一般。孟蘅月白的王服早已失去了原本的色彩,只余下血污与泥土,斑驳交错。孟芷拂了拂身上纤尘不染的华丽王服,皱起眉头,“现今寡人乃一国之主,放肆的是你!”
孟蘅站起身,负手微笑,缓缓踱着步子来到孟芷身旁,“若不是寡人被滦军所擒,你会有机会登上王位?!”
感受着空气中紧绷的气息,四周的将士面面相觑,但均静默不语。若空瞟了怀铭一眼,发现他正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场景,嘴角透着一抹浅浅的笑意。
听着兄长的话语,孟芷不屑地笑起来,“你被滦军所擒也是因为自己的失策!现你已退位,兰国大局当由寡人来主持!”
孟蘅大笑起来,猛然回身拔出一名将士腰间的佩刀,向孟芷狠狠斩去。因事出突然,孟芷来不及躲闪,刀刃触及他的肩头,顺着胸膛而下,劈出一道深深的伤口,霎时鲜血飞溅。他睁大眼睛瞪着兄长,终究没能再发出任何声音,蓦然扑倒在血泊之中,再无气息。
血液一滴滴顺着刀刃滑落,凝着艳红的光泽滴下。孟蘅提着钢刀,转身面向惊愕不已的将士们,“如你们所见,孟芷公然反叛,已被寡人就地处决!今后全军上下一律听从寡人号令抗击滦军!”
震惊过后,众将士纷纷跪拜在地,向孟蘅发誓效忠,声音响彻堂内,久久回荡。立于一旁的若空终于将思绪从惊讶中拔出,“就这么轻易地杀了他的兄弟吗?”
“这便是身为王族的悲哀,为了那个仅能容下一人的御座,无论面对的是兄弟还是朋友,挥剑时都不能有丝毫犹豫,否则倒下的就是自己。”怀铭凝视着地上的尸体,孟芷那双瞪大的眼空洞茫然,洁净的月白色绢帛已浸满血色,鲜艳夺目。
若空感慨般地叹了一下,“但徒留自己孤单一人,又有何意义?只为自己而挥的利刃,伤害别人的同时,也会刺伤自己吧。”
怀铭微微一怔,未曾料到若空竟说出这样的话。他忽的笑起来,语中带着几分自嘲,“是啊,当发现真正重要的是什么后,自己却已经一无所有了。”
若空担忧地望向怀铭,犹豫了一下,还是握住了他的手,“别这么说,你还有怀槿,……还有我。”最后的话语几乎轻不可闻。
怀铭会意地轻轻颔首,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胸中也感到一阵温暖。
也许是全军上下均不满孟芷对滦军的妥协,第二天清晨,怀铭与若空发现兰军已快速适应了这场变故,重新归服于孟蘅,没有任何慌乱与疑惑。牧阳城内,绣着金纹的白色旌旗缓缓飘动,犹如一朵朵白云游走于城墙之上。城下的兵士正如常操练,银白的铠甲连成一片,在阳光的映射下发出夺目光华。
二人进入堂内时,孟蘅正与几名将领比划着地图,紧锁眉头说着什么,所有人都面色凝重。怀铭凑上前看了看,忽然道:“兰王,请听我一言。”
一名将领见怀铭毫无恭敬之意,不由喝道:“你是何人!见了大王怎么不下跪!”
怀铭轻声笑了笑,眼中噙着一抹不羁的光华,“我这双腿,除了父母与师父,不跪第四人!”
那名将领还想说什么,孟蘅便拦住了他,目光落在怀铭身上,厉声道:“滦军已包围牧阳一月之久,你有良策突破困境?”
“大王,滦军之所以没有贸然攻城,是因为牧阳城外有护城河的保护,他们不愿意白白损失兵马。若此时您主动出击,滦军必将应战……”
怀铭的话还未说完,那名将领便打断了他的话,“我方打开城门出击岂不正是滦军求之不得的事!目前还是应加固防守,让敌人束手无策!”
怀铭微微眯了眯眼,“牧阳的粮食还能撑多久?滦军的目的本就是想将牧阳围困至山穷水尽,此时只有主动出击才能打破困境!”
那名将领不再言语,咬着牙退到一边。孟蘅的担忧却丝毫没有得到缓解,“若是主动出击却吃了败仗,对于我军岂不是雪上加霜!”
“滦王和冷胄知道您逃出了滦军,必定也能料到您会重新登上王位。这场交战,必须在开始时给他们急于求胜之感,滦王性格自负,必会轻敌。”怀铭来到地形图前,手指点在滦军驻扎之处,“依滦军的阵型排列,可以如此安排:派出一队奇兵自左侧穿过密林,暗中靠近滦军。在他们行进的同时,以我军左翼步兵攻击,牵制其右阵的重步兵与弓弩兵;再以骑兵突击,与敌方左翼交战后,诈败逃离使其追击。当敌方中军失去左翼掩护后,便让奇兵直捣中军,取敌将或滦王的性命。”
孟蘅听罢连连点头,随后又询问了不少细节,怀铭均一一解答。待孟蘅与几名将领离开前去下令后,若空诧异地望着怀铭,“你确定滦军真的会中计?”
怀铭自信地笑起来,“当然。战争以万千的性命作为代价,若是没有必胜的把握,绝不能轻易出兵。”
若空会意地点头,心里忽的对怀铭有了几分敬佩。
翌日兰军便按照怀铭的部署出阵,一切竟真如他所料一般顺利进行。虽未能伤及滦王,却也使滦军深受重创。孟蘅不禁欣赏起怀铭对战局的预测与控制能力,之后的两个月中,所进行的战役全数采用了他的计策,使得滦军连连退败,夺回不少城池与要地。
城墙之上,若空倚着青砖眺望着北方,神情隐隐带着几分沉重。就在他垂首轻叹时,肩头忽然被人拍了一下,他转过头,怀铭笑容满面的脸映入了眼帘。
“你在看什么?这么晚了还不回去。”
“没什么,只是最近总莫名地想到芦国与桓国的战事。”若空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见怀铭面露关心之色,急忙补了一句,“你别多想,我没事的,回去了。”说罢,他拽住对方便走下城墙。行不多时,几句兵士的聊闲蓦然传入耳中,让他的脚步不自觉地停顿。
“你是说桓军已成功反击,攻破了芦国边境?北方的战局还真是出乎意料。”
“是啊,最近全身心都投入于与滦军作战,要不是今日听到坊间的传闻,我都快忘了北方的战事。”
若空一惊,随即浓厚的担忧袭上心头。他来到闲谈的军士身边,迫切地问道:“前段时间桓军不是节节败退吗?怎么会突然如此?”
“听说是桓军使用了离间计,让曲大将军把他的两个儿子关了起来,惹得军心大动。桓军趁此机会发起袭击,不仅击破芦军,还擒住曲家父子,彻底扭转了战局,目前已有二十万桓军攻入芦国了。”
若空听得几乎怔住了,怀铭关切地看着他,一时也没有说话。沉默了片刻,若空一把拽住怀铭的衣袖,神色严肃,“我们暂时分开吧,我必须去救他们,我不能看着芦国这样沦陷!”
怀铭微微笑了笑,“为什么要分开?我和你一起去。”
“你不留在这里继续协助兰王对抗滦国?”若空诧异地问。
“既然你离开了,我又有何必要留下来?”怀铭笑眯眯地道,“我会来到这里,并不只是为了复仇。”
若空望着怀铭,心里有几分感动,却不知该如何回答。怀铭见状揽着他走向孟蘅所在的正堂,“走吧,去向兰王告辞。”
堂内,听过二人的话后,孟蘅皱了皱眉,“此刻正是关健之时,你若离去可是寡人的一大损失,不如先助寡人彻底击破滦军,寡人再派兵协助芦国。”
怀铭摇了摇头,“大王,那可就为时过晚了。我和若空并须现在就启程。”
孟蘅无奈地抿着唇,虽然明白怀铭与若空并未成为自己的臣下,自己无法干涉他们的去留,但心中仍十分不悦。怀铭见他面色低沉,轻轻笑起来,“大王,最后我再给你出一计如何?”
“说。”孟蘅厉声道。
“派出使者前往史国,与其结盟,便可以让滦军产生后顾之忧,迫使他们退兵。”
孟蘅嗤笑了一声,“史国如此弱小,能够给滦军带来压力?”
“即便史国尚不强大,也可以牵制滦军的力量,一旦滦王知道史国随时可能派兵攻击另一侧边境,便会因担心腹背受敌而被迫退兵。何况滦王夹在史国与兰国之间,若是史兰结盟,滦国今后便不敢对任何一方轻举妄动,兰国的安全就有了极大的保障。”
孟蘅听罢不禁微微颔首,也不再劝说二人留下。怀铭与若空离开堂中,买下马匹后,自南向北赶往芦国。孟蘅则于次日派遣了使者快马加鞭前往史国,商议结盟之事。